張昌聽見金兀術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心下稍定,慢騰騰地爬了起來。
金兀術道:“你在此事上的罪過,暫且記下。”
張昌聽到這話,心頭的大石登時徹底落地,連忙感激涕零地拜道:“多謝陛下天恩!”
金兀術對於張昌的表現十分滿意。想到當前高麗的事情,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說道:“金軍如今攻取了開京,兵鋒銳利勢如破竹,我隻擔心沾勒沒辦法擋住他們。”隨即憤恨地道:“可恨我軍主力都被燕雲軍牽製著無法調離,否則區區倭奴根本就不值一掃!”張昌連忙附和道:“陛下所言極是!想倭人能有幾分能耐,不過就是趁我軍主力無法抽身之際來討便宜罷了!”
金兀術回到書案後面坐下,看向張昌,道:“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該怎麽對付倭人?臨時征召民軍不用去想了,這些狗奴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張昌為難地道:“要是不征募民軍,根本就無兵可派啊!”隨即心頭一動,眼睛一亮,連忙道:“陛下想必是要放棄高麗了吧?”
金兀術沒好氣地罵道:“蠢才!高麗怎能放棄?不說高麗本身地域廣闊土地富饒,就說它是東京路屏障這一點,也絕不能放棄高麗!如今東京路兵力單薄,如果高麗不能守住,豈不是要被倭人攻入東京路?朕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張昌不解地道:“可是,可是不放棄,我們根本就無兵可調啊!”
金兀術思忖道:“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隨即朝張昌招了招手,後者會意,連忙走到金兀術的面前,金兀術附耳低語了一番。張昌眼睛大亮,連稱妙計。金兀術吩咐道:“你要預先準備糧草輜重,以供大軍所需,有問題嗎?”張昌信心滿滿,隻說決不讓陛下失望。
視線轉到汴梁。
陳梟坐在禦書房內,梁紅玉等留守內閣成員都來了,顏姬正在向陳梟報告:“剛剛收到軍報,倭人大軍已經攻破了原高麗的西京平壤。金軍繼續北撤,根本無法抵禦倭人。”
眾人小聲議論起來,陳梟則面露思忖之色。
陳梟抬起頭來道:“這件事我們暫時放下。好了,來說說咱們自己國內的事情吧。”說著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
許貫忠首先道:“正要稟報陛下。剛剛接到報告,我們派去的學子都已經進入各自崗位了,一切都步入正軌。”
陳梟點了點頭。
孫二娘立刻道:“我們國營部門已經按照陛下和內閣的命令在蒙古地區及大定府地區開設牧場了,一切順利。”陳梟笑了笑。
左謀道:“有一件事情,倒也算不上大事,不過微臣覺得有必要說出來大家探討探討。”
柴雲渺笑道:“左大人你就別賣關子了!是什麽事情,說吧!”
左謀笑了笑,對陳梟道:“陛下,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不久之前各地州縣主官剛剛完成了一次普選。河南府下,有一個汝州,當選為汝州知州的是本地的大善人,姓周。這位周大善人,沒有讀過書,大字不識得一籮筐,靠經商起家,十幾年來攢下了很大的家業。此人發達之後,便時常為地方修橋鋪路贈醫施藥,在本地名聲很好。”
“地方官選拔制度改革之後,這位周大善人在百姓的呼聲中也參與了選舉。由於周大善人素來行善,這一參選,自然無人能及,毫無懸念的當上了這個汝州的知州。”說到這裡,左謀笑了笑,道:“可是最近卻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位周大善人新官上任,自然乾勁十足,於是親自寫了一份公告,一則答謝鄉親們的信任,二則述說了施政的大致方針,並征求大家的意見。”隨即從袖籠中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方塊紙,站起來走到陳梟面前,呈給了陳梟,道:“這便是這位周知州發布的公告。”
陳梟懷著好奇地心情打開了左謀呈遞上來的方塊紙,念道:“本人其實沒什麽能耐,多謝大家信任才當上了這個官兒!……”念到這裡,大家都不禁莞爾,柴雲渺笑道:“這位知州大人的文筆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不過文筆不好也沒什麽大關系,只要做官好就行了。”
陳梟看了一遍公告,然後放到作案上,不解地問左謀道:“這張公告沒有什麽不妥啊?究竟是怎麽回事?”
左謀道:“公告內容沒有什麽不妥,可是問題卻出在了文采上。當地儒林中人,以此諷刺這位知州大人不說,還借此諷刺上了陛下和帝國。”
眾人聽到這話,陳梟倒沒覺得什麽,其他人卻都惱怒起來,梁紅玉忍不住怒氣道:“哼!這些儒生,莫不是還想要造反嗎?”完顏青鳳冷笑道:“造反最好!正好趁機把他們斬盡殺絕!”
陳梟笑著擺手道:“別人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沒必要喊打喊殺的!”
柴雲渺憤憤不平地道:“這些人分明就是賊心不死,大哥怎能不當回事?”
陳梟笑道:“很多事情因而不必太在乎了。對於這些儒林中人,只要他們沒有違法,我們也不能處置他們。否則便是我們枉法了。如此一來,雖然發泄了眼前的怒火,可是對於長遠來說卻是大大地有害的!嘴巴既然長在別人的身上,只要沒有超越法律的界限,想說什麽就讓他們去說吧!”眾人見陳梟如此胸襟廣闊,不禁敬佩不已。
陳梟看向左謀,問道:“這位周大善人被人如此奚落,有何反應?”
左謀道:“這位周大善人隻感慚愧,因此主動上書來向內閣辭職。”
陳梟笑道:“不會吟詩作對有什麽好慚愧的!自古以來,所謂文采其實也不過與青樓妓女的豔詞沒有區別,除了娛樂大眾之外又有什麽用處!以此自豪,以此自慚,真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們內閣要明確發布公文支持這位周大善人,讓安心本職,不要有任何不好的想法。身為一方主官,能吟詩作對並不能讓人敬重,只要將地方治理名聲康富,百姓安居,才能名留青史!這一點一定要說明,不可本末倒置了!”眾人一起應諾。
陳梟想了想,提起筆來洋洋灑灑寫了幾百言,然後交給左謀,吩咐道:“這個算是我這個皇帝的態度。你們內閣拿下去重新謄寫,然後公告天下。”左謀雙手接下躬身應諾,隨即忍不住看了一遍,臉上登時流露出震驚的神情來,連忙道:“陛下,這,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陳梟擺了擺手,道:“沒什麽不妥的!受儒家影響,我們這個國家形成了一個很不好的觀念,居然以為那種會吟詩作對文采風流的人是了不起的人才。這是大錯特錯的,我就要趁此機會明告天下,所謂詩詞歌賦不過就是與青樓紅館一樣的玩意兒,只不過是讓大家娛樂娛樂罷了。所謂詩聖詩仙,本質其實也不過與青樓粉頭沒有兩樣,娛樂行業的工作人員罷了。軍人可以開疆拓土抵禦外辱,農夫可以生產糧食,牧民可以蓄養牲畜,技工可以製造出精良的軍械和各種而讓我們生活變得更好的東西。社會百業,可說各行各業都對國家不可或缺,都在為國家做出自己的貢獻。唯獨這些個詩人和才子,他們能幹什麽?對於國家有什麽用處?根本就是一無是處,真正最沒用的人就是他們,卻還要趾高氣昂自以為是!就該把這種黑白顛倒荒謬絕倫的社會觀念徹底扭轉過來!什麽叫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要我說的話就是萬般皆高尚唯有讀書賤!這就是我的態度!就這樣公告天下!”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感到有些不妥,卻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隻覺得陛下的這個態度一旦公告天下,恐怕會引起一些風波的。
眾人的想法沒有錯,當陳梟的態度以公告的形式傳遍天下之後,登時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那些傳統讀書人隻感到自己的尊嚴被徹底踐踏到了地上,憤怒得跟什麽似的,紛紛提起筆杆來反駁,然而他們的反駁卻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越是反駁越顯得自己的渺小,本來嘛,這種傳統讀書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作為;而一般百姓卻都感到心中十分舒爽,私底下,公共場合裡,人們都在討論這樣的話題,調侃那些個傳統讀書人,傳統讀書人的地位進一步跌落到了谷底,儼然就和青樓妓女一樣,屬於社會上最下賤的一群人。
陳梟見時機差不多了,便讓內閣通過決議,傳令天下,禁止儒學傳播,儒家正式被定義為邪教,從今往後凡是傳播儒家言論的人員都將以妖言惑眾罪處以刑罰。同時令各地收繳所有儒家經典,管他什麽手抄孤本還是刊行本,一律收繳上去,一把大火燒為灰燼。儒林中人惶恐異常,見陳梟的做法與當年秦始皇一般無二,隻擔心陳梟焚書之後會不會還來坑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