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歡再次見到福王時,有一陣的恍惚,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此時在他面前的福王,不再是青運城小破院裡的那個穿著普通舊長袍,嚴肅聽書的老爺子,
而是身穿華服,目光銳利的上位者,
只不過,老爺子的頭髮又白了許多,倒是比在青運城的時候憔悴了些許。
“怎麽,不聽話跑了來,如今連外公都不會叫了?”
見牧歡瞪著眼睛愣愣的站在那,福王冷哼一聲。
“外公。”牧歡老老實實的躬身行禮,
“外公,您的頭髮怎麽都白了?”牧歡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真有些心酸,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除了錦娘,再無一個親人。
在青運城的那一段時日,牧歡是實實在在的對福王產生了孺慕之情。
許是感受到了牧歡的眼神,福王凌厲的目光也收斂了幾分。
“你跑來京都做什麽?難道不知自己現在被當作了活著的寶藏?滿江湖的人都等著抓你?”
“外公,那您怎麽不讓我來京都呢?青運城那座小院,還能比您這王府更安全麽?”
牧歡討好的笑笑,一言一行,倒也符合他如今的少年模樣。
可福王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本王跟你說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記住。”
牧歡收起嬉皮笑臉,嚴肅的給福王行了個大禮:“沒有聽外公的話留在青運城,是牧歡的錯,不過,人命關天,還請外公救命。”
“救命?我只能救你的命。”
見牧歡不解的抬起頭,福王也未再跟他兜圈子:“你的那兩個朋友,國主已經親自下旨,十日之後在宮門之外的廣場上面處於極刑。”
福王看著牧歡,身體放松靠在椅背上,眼裡帶著嘲笑:“你可知,兩個普通江湖客如何能驚動國主親自下旨,又為何要等到十日之後?”
牧歡抿著嘴不說話,福王知道他都明白,呵呵笑著,繼續說道:“兩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要宮門外處斬,還早早的就通告天下,讓百姓們都來看。”
福王伸手指著牧歡點了點:“你呀你呀,別人下了鉤,你還真就願意來咬.怎麽不說話?不服氣?”
牧歡搖頭:“外公,道理我都懂。”
“懂還要來,莫不是癡傻?”
“外公,我這不是沒有貿然自己去理政司,而是來尋您麽?您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牧歡眯著眼,使勁扯著嘴角,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很是狗腿的上前幾步,
拿起茶杯雙手恭敬的遞給福王。
待福王接了,他又半蹲身體,捏了拳頭輕輕給福王捶著腿,極盡討好奉承。
“哼,”福王哪裡會這麽容易就被牧歡給哄住,他早就決定,這一回不會幫牧歡。
“你既然已經來了,就留下吧,你是本王的親外孫,本王只要活著,自會護你周全.”
福王這句話,讓牧歡心中“咯噔”一下,
看著福王滿頭銀發,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外公,您想過離開朝堂,頤養天年嗎?”
這話問的很是失禮,福王微微偏頭,目光落在蹲在他腿邊的牧歡臉上,
年輕的臉龐充滿朝氣,像極了他女兒的眉眼間,帶著對他擔心的神色,
福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牧歡的發頂,卻沒有回答他這句話,
“去見見你的娘子吧,本王關了她這般久,你也莫要怪本王。”
可以見錦娘了,牧歡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連連對福王道謝,
未央進了殿內,準備帶牧歡出去,
跟著未央在邁出殿門的時候,牧歡回頭,發現他的外公,身上那股子凌厲和尊貴又淡了幾分,
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孤單的老爺子。
這一次見面,該問的,該求的,都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覆,
沒求的,卻意外的被成全了。
福王府後院一處幽靜的小院,兩個婆子打開了院門,
清瘦的錦娘看到自院外進來一個貴氣俊朗的少年,這少年有著她最熟悉的五官,
可熟悉中,又透著幾分氣質上的陌生。
“錦娘,我來了。”
一句輕聲呼喚,喚落了錦娘的眼淚,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還是模糊,不過,卻是準確的撲到了牧歡的懷裡,
“歡哥兒”
未央不知何時,把院裡伺候的婆子,婢女都帶走了,
小院裡只剩下久別的小兩口,緊緊相擁,許久許久才分開。
“錦娘,你瘦了好多,因為我,讓你受驚嚇了。”
牧歡滿眼心疼,看了眼這小院,還有錦娘的穿戴,都是最好的,
可一直被關在這裡,便是錦衣玉食也不會快樂,更何況還是強行。
錦娘搖頭,想說自己沒事,可一張嘴還是哭出了聲,牧歡又抱著她哄了許久,
兩人從院裡哄到了屋裡,從屋裡哄到了床上,錦娘的哭聲,也變成了另一種輕啼。
屋內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可床上兩人誰也沒有起來點燈,
相擁在一起,牧歡摟著錦娘低聲的訴說自己跟她分開之後的事,
錦娘的頭靠在牧歡的胸口,一隻耳朵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另一隻耳朵,隨著牧歡的講述,刺激著自己的心跳。
“福王,真的是你外公?那,那婆婆她豈不是郡主娘娘?”
牧歡輕歎一聲,又低低的笑:“你當初可瞧出來你的婆婆不一般?”
牧歡開玩笑,錦娘卻真的認真回憶著:“婆婆她,本就不像村裡其他婦人一樣,只不過,我也沒想到,婆婆竟然是郡主。”
說到這裡,錦娘抬頭去看牧歡,卻因為沒有光什麽都看不到,
“歡哥兒,你是王爺的外孫,我,我更配不上你了。”
牧歡伸手緊緊摟住錦娘,輕輕撫著她光潔的後背:“胡說什麽呢?若是沒有你的照料,我又哪有機會認外公,錦娘,你莫要胡思亂想,我牧歡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錦娘感動不已:“我信你,歡哥兒,世上再沒有比你還好的男子。”
兩人情到深處,免不了又是一陣顛鸞倒鳳,撐霆裂月,也是牧歡仗著身體年輕,恢復的也快,
這一夜不知春宵幾度,直至天色將明,才疲累之極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