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二哥笑話,我身上現在連十兩都拿不出,二哥先幫我留意著,我盡快想辦法湊銀子。”
鄒二砸砸嘴,今日叫的兩壺酒,大部分都落了他肚子裡。
“若說來錢最快,還是得去比鬥,你上次贏了我,再去打,身價可高呢。”
“而且,我聽人說,鳳濮鎮這鬥場,總也找不到高手送去縣城,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給撤了,不趁這機會賺幾個散碎銀子,日後怕就沒機會了。”
鄒二自己卻是沒了機會,想到這有些哀怨的看了對面的牧歡一眼。
牧歡急忙賠笑給他倒酒。
兩人在小飯館坐了一個多時辰,天南海北聊了許多,
牧歡得到的記憶,對外面了解的還是太少,
這鄒二雖也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可他每日在鎮裡,消息總比自己這個從山村裡來的小子多,
外面的雨停了,鄒二喝的兩頰通紅,走路都打晃,讓牧歡十分詫異,這樣的酒也能喝醉嗎?
好在,鄒二還知道自己家在哪。
這一頓飯連半兩銀子都沒花上,也就那兩壺濁酒稍貴些。
牧歡不放心鄒二一個人回去,結了飯錢,扶著他出了飯館。
鄒二家就在他賣肉那條街的後面,隔了兩條巷子,算是比較靠近鎮中心的位置了。
下了一場雨,除了那幾條主街上面鋪著石板,其余地方,都泥濘不堪。
牧歡跟著鄒二走到他家門口,腳上的布鞋都叫爛泥粘掉了好幾回。
尤其牧歡還穿著長袍,前後兩片衣擺全是泥點。
鄒二的家是個獨門獨院,他自己說這是他老子留下的,看院牆也確實有些年頭了。
在門外叫了門,裡面一個聲音響亮的婦人應了聲,
開門見是鄒二喝的兩眼通紅回來了,連珠炮似的把他罵了一頓。
一轉臉,又仿佛變臉似的,招呼著牧歡進家裡去坐坐。
鄒二家正排三間房,有些舊了,不過房頂都新上了瓦片,
正房兩側,一邊建了間小屋放些鄒二殺豬賣肉的工具,另一邊貼牆圈了起來,
裡面養了幾隻雞,上面還搭了防雨的草棚子。
院子裡收拾的乾乾淨淨,一看,就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小哥兒快進來坐吧,這混貨讓他醉死在外面得了,你還發了善心給他送回來。”
鄒二媳婦,一邊數落一邊麻利去從灶台邊拿了一個大茶壺,倒了兩碗淡黃色的湯水。
“你們可是淋了雨了,趕緊喝碗薑湯去去寒。”
牧歡急忙道謝,端了薑湯喝了兩口,竟還有些甜,想是放了不少糖。
鄒二拉了凳子給牧歡,一碗薑湯喝進了肚裡,果然肚子裡熱乎乎的怪舒服。
從屋裡探頭出來兩個小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
虎頭虎腦,跟鄒二長的很像。
趴在門邊上探頭看牧歡,一臉好奇。
“去去去,進屋去。”
鄒二媳婦趕了兩下,兩個小子一塊做了個鬼臉,想來平日裡也皮的很。
牧歡笑了,招手讓兩個孩子過來。
這一出來,牧歡才發現,倆孩子都光著屁股。
鄒二媳婦笑罵道:“之前下雨出去瘋跑,衣裳都叫泥糊上了,我氣的不給他們穿褲子,看他們還怎麽往外跑。”
牧歡跟著笑,從懷裡摸出幾個錢,一人給了兩個銅板。
鄒二媳婦急忙推辭不叫拿,牧歡擺手:“第一次到家來,應當的,嫂子別嫌少。”
見牧歡這樣說,鄒二媳婦才不好意思的叫孩子收了,雖是幾個銅板,可鄒二之前交往的那些個混貨,哪個也沒講究過這些。
一對比,鄒二媳婦越看牧歡越順眼:“哥兒是做什麽的,可說了親了?”
鄒二回了家就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樣,隻悶頭抱著薑湯滋溜,聽到媳婦問牧歡說親的事,嗆了一口,
“我這小兄弟可是讀過書的人,你可別瞎給牽線。”
原來是想給他介紹對象?牧歡趕緊站起來擺擺手:“嫂子,二哥,我家裡已經有妻室,多謝嫂子好意。”
錦娘很好,即便他現在身處在一夫可以多妻的世界,也從未想過三妻四妾。
在鄒二家裡坐了一小會,牧歡就起身告辭了。
沿著泥濘的巷子重回到街面上,牧歡一邊低頭挑著沒水坑的地方走,一邊低頭消化著今天從鄒二那裡得來的信息。
一輛青蓬馬車慢悠悠的迎面跟他擦身而過,車外跟著一個青衣小廝,一個粉衣丫鬟,
車裡坐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公子,無聊的掀了車簾子往外瞅,正好看見牧歡那一身的狼狽樣,頓時忍不住咯咯的笑。
“你做什麽笑的這麽古怪?”
車廂裡還有一個少女,看著比少年大了一點,疑惑的問了句。
“姐,你快來看,先停一下車。”
馬車停在了街上,少女拗不過弟弟,跟著探頭出去看,只看見一個穿破舊長袍的瘦弱背影,最顯眼的,是他腳下踩著好似兩團泥巴一樣的鞋。
“你叫我看什麽?”少女不解。
“姐,你不知道他是誰吧?嘿嘿。”少年見牧歡走遠了,也未去阻攔,踢了踢車廂叫車夫繼續趕車。
兩人重新坐好,少年才把牧歡的事跡說了一遍。
“你是說,他家境貧寒,想進書院讀書被拒,在書院外面結廬而居一年之久?”
“哈哈不止如此,有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拆了那草棚子,結果這小子回來以後就瘋了,天天圍著書院瘋跑,偶爾還扭胳膊掰腿的做些怪動作,哈哈哈姐,你說好笑不好笑。”
少女看了眼弟弟身上用名貴料子做的月白長袍,聲音清冷:“好笑麽?”
見姐姐似乎不高興了,少年公子連忙收了笑意。
車廂裡恢復了安靜,姐弟倆再沒說話。
馬車在鳳濮鎮書院門口停下,少年公子看著外面有些積水的石板路面,有些不滿。
“姐,為什麽不讓馬車直接進去,非叫我走這麽一段路?你看地上那麽髒。”
“你下不下去?不下,我便回了。”
少年一聽,不情不願的掀了簾子,隨車的小廝早早拿來踏腳凳,扶著他下了馬車。
“趙伯,回去吧。”
少女沒有再看弟弟,直接放下了簾子。
“姐,過幾日記得來接我啊。”少年看著遠去的馬車大聲呼喊,馬車裡也無人回應。
“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