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在以前被稱為晉陽，李淵父子在這裡起兵成功，設有大都督府，管了不少地方，目前李晟任太原大都督。

  這裡是大唐興兵之地，繁華自是不說。它還有個名字叫北京，與首都長安及南京（成都府）、西京（鳳翔府）、東京（河南府）合稱五京。

  太原是大唐最大的州之一，下轄十八府，十三縣。這兩年李晟任大都督，得何浩然和朝廷相助，招了五萬多兵馬。又有河東失守後退逃來的一些將士，加起來有近七萬兵馬。

  可惜對手太過強盛，土蕃都元帥宗讚了原親自領兵十多萬，攻破河東後一路橫掃，太原兵馬節節敗退。現已只剩下八府五縣之地，兵馬也不足四萬。

  初升的紅日照射大地，在一片低伏的山領之下，一座有些殘破的城池。城池外看不見一個人影，連四周成木的樹也只剩下些深淺不一的斷樁。

  這裡是太原府管轄的古交府，四城門緊閉，城樓上的士兵像是雕塑，上千人站在城樓上，一個個面容緊繃，眼看前方，除衣服被風吹動，腳下不曾移動半步。

  城中也好不了多少，城中有很多人，大街小巷都擠滿了人。不過此時四城門關閉。大家如受驚之兔，哪怕走動皆是來去匆匆，碰到再熟的人也沒多少語言。

  城中唯有城南的軍營很熱鬧，幾個操場上，除一些士兵，還有不少身穿平民服飾的人。在前方將領的指揮下，手拿刀槍跟著大家的動作一起操練。

  中間的主營中，五六個將領圍在一座沙盤上，一個面色棗紅、身高九尺的中年男子，指著一個比火柴盒還小的城池模型：

  “如今蕃軍在太谷縣，相隔我古交府只有半天路程。這次不同上次，他們已經完成前方所有城池的清掃，已無後顧之憂，攻城器材充足，一定會與我們死戰到底。”

  說話的男子叫野詩良輔，是古交府守將，李晟手下大將。古交府是太原最近一個府，與另一府陽曲府分在太原前方左右位置，形成掎角之勢。現在更前方的所有地盤，已經被土蕃佔領。

  宗讚了原的打法十分高明，他率領的十多萬大軍，如一把尖刀直插太原。太原城裡面有三萬兵馬，他派六萬人圍困。

  兵臨城下後並沒有攻城，沿途一路分兵出去，四周的城池哪有多少兵馬？正如有些人所說，唐朝這些年在搞內政，又加之許多地方將領不服從朝廷管理，根本沒多少可用之兵。

  左右的城池加起來不過一萬多人，在這種分兵攻擊之下很快佔領，對方傷亡還不到一萬。李晟縱有多少妙計也無用，他根本不敢冒險帶兵出來。

  現在左右兩路大軍已經匯合，一路兵發陽曲，一路朝這裡趕來。這裡以前被試攻一次，雖被打退，城中現在的兵馬只有五千余人，加上新招的一些逃難百姓，也不過八九千人。而對方大概有近四萬兵馬。

  這些大家都清楚，他們以前並未被圍困，能探到一些消息。大家升起陣陣無力感，一個身體壯實、左臉有道指粗傷槽的中年將領說：
  “屬下以為可以開城讓那些百姓先行離開，我們這點兵力怕是很難守住。若是沒有百姓，眾將士不會有多少顧慮。”

  “曹將軍說得不錯，”一個半百老將接道：

  “城中若是沒有百姓，我們更無顧慮，完全可以與他們放手一搏。”

  野詩良輔想了一會才開口：“城中百姓太多了，以前就讓他們離開，可前有敵軍，後面也有圍困太原的軍隊，大家都不想不敢逃離。唉！現在放他們出去太晚了，對方四萬大軍，隻雖派小部分追擊，一個不好，他們可能不會留下活口。還不如讓他們在城中，哪怕城被攻破，當俘虜也有活命的機會。”

  他的話大家沒有反駁，的確如此。土蕃軍抓住大唐百姓，一般都不會殺，戰後會將他們運回去當奴隸。要是在外面遇到，兵荒馬亂對方不好帶走，多半難逃被殺的下場。一路逃難來的人就知道，被追到的人很難活命。留在城頭的基本上都不會被殺，包括一些士兵都能當俘虜。

  這還難得何浩然，何浩然在土蕃一番掃蕩，他們不敢做得太絕。大家都懂得這個道理，你殺我的人，那以後我抓到你的百姓兵將同樣不會留活口。現在大唐再不是以前大談虛偽的仁義之國，有仇必報。

  曹將軍緊握拳頭，發現竟沒有打的對象。面前除了人只有座沙盤，朝自己身上狠狠砸了一拳：
  “這些王八蛋，仗著人多攻我太原。大帥無法出來，唉！朝廷現在又這個樣子，看來只有拚命消耗他們的兵力了。”

  以前李晟之所以能以少勝多，除了計策，他的兵機動性強，常讓人摸不著在哪裡，算是打遊擊戰。宗讚了原已經研究他很久，這次的打法完全是針對他而定。先殺出一條直路兵臨城下，將你圍住，再慢慢收割你的地盤。

  大家沉默一會，一個年青將領突然想到什麽，興奮地說：

  “我們不是去衛州滄州請救兵了嗎？洛陽郡王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他的話說完，除有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壯年將領興奮外，另外三個還是老樣子。野詩良輔苦笑道：

  “先不說來不來得及，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皇上正朝檀州方向去，後面的馮文范絕不可能放手。一旦檀州大戰打響，洛陽郡王先救皇上還是先來我們這裡？大家都收起那些心思，有援軍來當然好，沒有這仗也要打。烏古東望的大軍就快到了，大家都下去準備吧！”

  ……

  古交城北，遠處丘陵之間，塵埃如霧，在陽光的照射下也難見事物。過了好一會，塵埃一路而至，出現一隊不知有多長的騎兵。

  這支隊伍走了好一會，才看清他們的尾部。最先來到城下的頂在前方，後面趕上之人逐漸一排排並攏，由百多人一個，組成兩百多個方陣。

  方陣剛組好，前方的人自動朝兩邊分開。從中間走出一大隊人馬，全都非是普通士兵，一個個身穿盔甲，最低級的也是親衛。

  十多個將領從親衛堆中走出來，中間一個鷹目大鼻，帶著一對大圓耳環的半百老者上前幾步，看著城樓上的野詩良輔：

  “野詩將軍，良禽擇木而棲。如今你大唐國將不國，何必為了快要滅亡的國家而犧牲？只要你舉城投過來，我保你的地位，絕不在我之下。”

  “三萬五千兵馬，”野詩良輔暗自說了句，笑了笑說：
  “烏古東望，不過出現一些反賊而已，你土蕃何嘗不是這族亂那族反？要是我大唐這種也算國將不國，你土蕃算什麽？”

  “我土蕃再怎麽亂，也未曾失帝都。”在烏古東望身後一位身材較瘦，五官細小的中年男子反駁：
  “聽說唐國不但丟了長安，唐皇一路逃竄來到河北，在半路上差點沒被馮文范大小一鍋端。以前何浩然還說什麽要恢復貞觀盛世，要是李世民當年也如此，不要說自稱天可漢，就是一個部落族長也比他強。”

  這個反駁得很不錯，後面的兵將、包括烏古東望也哈哈大笑捧場：

  “是啊！當年李世民何等威風，不把四周之國放在眼裡。如何他的子孫喪失帝都不說，落得連番逃難。我與馮文范有過幾面之緣，真是不敢想，當然我家都元帥的手下敗將，居然差點將大唐給滅了。你們的洛陽郡王不是很有本事嗎？那時候怎麽不出一支奇兵去救？怎麽不去收復長安？”

  城樓上眾將士氣得臉紅赤耳，一時卻找不到說詞反駁。這種戰前開場白同樣重要，說輸的一方士氣一定會受到打擊。野詩良輔窮盡腦袋才找到說詞：

  “洛陽郡王之能豈是你等可知？要是讓你們知道，就沒有朔方隴右之敗了。你家都元帥又如何？還不是汾陽郡王的手下敗將？你回去勸勸宗讚了原，千萬不可與洛陽郡王交戰。當年他能在汾陽郡王手下逃脫。洛陽郡王可不同，與洛陽郡王交戰的，除了運氣逆天的葛雄夫婦外，還不曾聽說誰能逃掉。”

  “哈哈哈哈，是啊！以洛陽郡王的本事，它日定能生擒宗讚了原。”

  終於扳回一局，下面的烏古東望再無耐心勸降，大喊一聲：
  “依計而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