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晚秋,京城也和外地一樣,正是農忙時節。一些手拿鋤頭、身背背簍的務農之人,從京城一處處貧困區走出,當他們來到街上時,許多人都傻眼了。
一對正準備從南城門出去收割莊稼的中年夫婦,腳剛踏到街上,對面一道吼聲傳來:
“站住。”
兩人嚇了大跳,趕忙收腳站在原地。從對面走來一個頭戴布帽、手拿一根長棍的年青士兵。
“你們怎麽回事?交通法規都頒布了一個月,你們還在亂闖?”
男子有些發懵,身邊老伴拍了拍腦袋:
“我聽隔壁的張家妹子說過,說大街上什麽地方該走,什麽地方不該走?說了大堆忘了。軍哥兒,這?你給我們說說,莫非這條街不能走了?”
“大街不讓人走,誰他媽定的規矩。”京城的百姓遠非其它地方可比,男子一聽大街也不能走,一句粗話爆出:
“大街不讓人走,難道要讓我們飛出去不成?”
可能聽的罵聲多了,士兵懶得管那些閑事,長棍指著前方:
“走哪裡都能走,但不能亂穿道路。你們看看人家,那邊鑲著白石的地方可以走,記得走白石線內。要是走外面,被馬車撞死了也拿不到多少錢。”
士兵指的地方有不少人過往,是一條小半丈寬的白石地。地上的白石半米寬鑲一截,一白一黑很有規律。
一輛頗為豪華的馬車走近白石線,線內的行人趕忙跑開。馬車居然沒有衝過去,在另一頭白石線外等待。等到前方沒幾個人通行時,上面的馬夫才吆喝一聲,趕著馬車慢慢越過白線區域。
兩夫婦有一臉吃驚,他們吃驚的不是走白石線的行人,是路過的馬車會如此懂禮貌?很快他們不驚訝了。
馬車路過後,就在他們面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來一人。
“曹大官爺,”兩人趕忙朝對方行了一禮。來人是京城府衙的一個官員,管他們這片區域。
這位曹大人朝他們點了點頭,問跑到面前的士兵:
“今日正式實行交通管制,你這裡怎麽樣?”
士兵正身說:“大人,有近半的人遵守,小半人不知道,還有部分人根本不遵守,還開口大罵。”
“馬車呢?”
“小人也有些奇怪,今日的馬車不但多,而且非常守規矩。”可能是說到一件高興的事,士兵很是精神:
“馬車十有八九都很遵守指示牌,極少數沒有遵守的,小人也叫住給他們打過招呼,三天后還這樣,就要被罰款。”
曹大人心裡一點不覺奇怪,今日是第一天實行交通管制,也是京城交通法規正式實行。為什麽要選在今日,並不是什麽大吉日,今日是旬休。
何浩然雖然不管交通這塊,管這塊的刑部尚書李慕進請教他,他定到今天,並且出了個主意:
“俗話說得好,萬事看開頭,這開頭一定得開好。你可以在朝堂上向皇上建言,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必須要騎馬或馬車在京城跑一圈,起個帶頭作用。”
當時何浩然出主意時,曹大人作為京府衙門的官員也在場。果然效果不錯,連守值的士兵也是一臉笑臉。
曹大人對兩夫婦說:“如果你們有什麽地方不知道,可問巡邏,問一些知道的人也可以。穿過馬路隻準走人行橫道,亂走道雖不罰款,但真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該得十兩人家隻賠五兩。”
男子對此事不知道,天天乾活那打聽這些,他傻傻問:
“要是守規矩被撞了怎麽辦?”
“至少可得三倍賠償,”曹大人伸出三根手指出來:
“如果你平時該得十兩,至少可得三十兩。要是那些惡意撞人者,所判之刑與謀殺無異。交通法規是皇上親自頒布的,誰也不敢在這上面犯事。”
曹大人的話剛說完,城門方向傳來一陣鑼鼓聲。沒過多久,走來一大隊人馬,將寬闊的大街幾乎全站滿。
走在前方的是上百個鑼鼓隊員,中間旌旗林立,全是王侯旗號。透過旗隊,可以看見一輛輛馬車在侍衛的簇擁下走來。人和馬車都一樣,根本無視什麽人行橫道,一路朝皇宮方向殺去。
男子也不知是不是裝瘋,指著過去的大隊人馬:
“曹大人,這些人、這些人太不守規矩了。大人剛才說的什麽橫道,我看他們就是橫行霸道。有皇上的規矩在,大人為何不阻止他們?”
……
何浩然將所有事務交出去,一心撲在取消封地製上,按道理來說應該很輕松。他卻是一副愁容,在寬大的馬車內,有一句沒一句回答三個老婆的問題,直到李水音一個主意將他驚醒。
“車輪繩倒是好弄,但那些師傅說用牛筋凝成繩最好。裡面一些全用鐵或是木都不行。將軍交的那些齒輪都已經弄好,只是一些活塞處需要東西幫襯,最好是牛皮。唉!要牛的地方太多了,殺牛又是犯法的事,滿京城都難找到有什麽病死摔死的牛。將軍,不如等從回鶻將牛運來,拿些我們製作縫紉機?”
“你一天只知道縫紉機,”他在李水音玉嫩的臉上捏子一把:
“那些牛我喂好了有大用,誰也不可宰殺。”
坐在對面的舒小紅問:“相公,那奧維克這麽久都沒有帶土豆來,莫非他也翻船了?”
他開始有些發笑,很快覺得舒小紅說得不無道理。海上的事誰說得清楚?長歎一聲:
“真要是這樣,也是沒辦法之事。只有等安格謝夫回來,我再與他合作。要是能得到土豆,投入多少都值得。”
土豆的事李水音已經知道,開始她聽到幾乎可使大唐以後無饑荒,興奮得差點就給她父母說了。現在想起來,還好沒說。
“將軍,要是安格謝夫也翻船了呢?”
何浩然先是一怔,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捏住李水音的下巴,狠狠將那張櫻紅的烏鴉嘴封印住,過了好一會才取開。
“牛皮那些不是個事,在邊地很好收。給王家說聲,一定能滿足製作縫紉機。”
他的話說完,外面一陣鑼鼓喧天,馬車停下:
“老爺,眾王侯進京了。”
卷開車簾,只見一隊隊穿戴講究的侍衛樂手,一個個趾高氣揚走在大街上。李水音一把抓住他:
“這些王侯簡直比土匪還不守規矩,不能讓他們破壞將軍的交通管制,我們下去。”
將衝動的李水音抓住,他心裡十分惱火。這些王侯是到洛陽為義王送喪的隊伍,差不多有天下王侯的一半。他現在愁眉不展,主要就是因為他們。
取消封地製的計劃他已經完成,可除了當著朝堂上那幾十個王侯說,其它的王侯根本不捧場。在朝堂上的那些王侯,除了李豫的兒女,全是那些因功被封的官員。連退休的李抱玉也上朝來給他捧場,可想他為人有多麽失敗。
托人打聽過,那些在京城的王侯四處閑逛享福,難得來京城一趟。他們來京城必須要朝廷允許,否則視同叛亂。走得最多的地方是韓王李庸府。
韓王李庸是僅存的一位皇爺、玄宗十九弟,輩份之高連李豫也要畏懼四分。他知道對方可能因為義王之事,對他有些不爽。為了讓對方不給自己添堵,曾經帶著大堆禮物,和李水音一起去府上拜見,結果沒能進王府大門,守門的侍衛很客氣地說:
“王爺這些天在吃齋請佛,不便見外人。”
氣衝衝進入馬車後,溫順的李水音第一次扯他的耳朵,警告:
“以後再也不準來韓王府,就算韓王死了也不準來。”
面前這些王侯也不知發什麽瘋,不遵守交通規則就算了。雖然各地的報紙有在登,畢竟是剛來京,他們可以裝著不知此事。
可搞什麽儀仗隊就有些不應該了,一般愛擺顯的王侯,在快入京到入京一段路,可以吹吹打打喧鬧一下。在市中心就沒必要了,造成的不良影響要勝過擺顯。
這些人如蝗蟲過境,所過之處將那些自覺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和車,逼得朝兩邊跑。還好他們不敢做得太過分,在一邊留了能過一匹車馬的空道。
這種情況不但士兵不敢管,連官員也不敢。一些百姓在兩邊如看戲,讓他感覺到鑼鼓聲中,好像有些嘲笑聲傳來。
舒小紅要好些,李雪韻也受不了,對他說:
“我們出去勸勸吧!這樣以後還怎麽執行得下去?”
“雪韻姐說得對,必須要下去阻止他們。”李水音氣得小臉緋紅:
“將軍說過今日是第一天,必須要開個好頭,我們就拿這些混蛋開好頭。”
李水音的話剛說完,一個年青人衝到儀仗隊前方,攔住眾王侯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