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復京畿已經過去幾月，戰爭帶來的傷口逐漸愈合。李適回到長安不久，下達兩個令京畿百姓驚喜的消息：

  “免去京畿二十三州之地三年稅糧，從江南運送一批土豆，在京畿二十三州之地種植。明年將讓京畿所有百姓種上土豆。”

  這樣的優待，讓京畿之地還對朱泚有一點感恩之人，紛紛回歸大唐懷抱。在報紙的宣傳下，前方大戰的消息，讓大家重新找回以前的自信和自豪。長安很快恢復到以前那樣，各國之人往來頻繁，甚至與他們有大仇的土蕃人，大家也不再排斥。

  這天一隊唐兵、護著百多蕃騎和四輛馬車，從長安西城門馳入。許多人沒見過這種場景，左右兩邊不少人紛紛停足觀望。一個拿著一把鐮刀、身體壯實的年青人指著中間的蕃騎，問旁邊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
  “四叔，那些是不是洛陽郡王抓住的蕃兵，被我唐軍押解到京城來了？”

  “應該是，說不定這些還是土蕃的大官。”中年男子緩緩點下腦袋：
  “要只是一般的人，洛陽郡王哪會用這麽多人押送？上次的邸報說洛陽郡王已經收復渭州，準備去攻河州。土蕃人急了，怕是要派些大官去河州坐鎮，抓些土蕃大官絕對有可能。”

  兩叔侄在這裡大吹一通，旁邊一個年青的讀書人實在聽不慣，將目光從眾蕃騎的背影上收回：

  “俘虜，什麽俘虜會有如此自由的？”

  兩叔侄臉色微紅，知道自己錯了。對方說得不錯，真要是俘虜，哪還會讓他們坐在馬上如此逍遙？中年男子問：

  “小哥兒，那你說他們是些什麽人？”

  讀書人想了一會說：“土蕃在前方節節失利，想必是他們派來談判的使臣。”

  ……

  時間已過中午，李適在龍椅上伸了個懶腰，雙手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好的樣子。昨天中秋節，搞了一套儀式後，在宮裡大宴群臣。心情舒暢多喝了幾杯，到現在頭還有些發痛。

  搬到長安來，仿佛運氣也跟著改變，傳來的幾乎都是好事。今日早朝散沒多久，又傳來土蕃使臣已到的消息。知道這些土蕃使臣不可能會休息，現在他們不急，土蕃那邊急得火燒屁股。

  君臣再次上朝，一個個誰也沒有不耐，帶著一張笑臉坐在回風爐前。大明宮雖不可能像在衛州行宮那樣，給他們開窗打洞，排煤氣的管道還是難不倒那些匠師。在左右貼牆弄了兩根大的排氣管通向外面，為了美觀，這些排氣管被包裝成兩條龍，看起來活靈活現。

  外面有的是人站崗，大家也不怕被對方突然撞進來偷聽到，左首桌的盧杞說：

  “這次土蕃派的使者，還真是意義深遠。土蕃四大家族居然聯袂而來，大家可知其意？”

  李適沒有搶答，頗為興趣看向下面休閑的百官。見他沒想開口，一個頭髮蒼白的文官輕咳幾聲，開口賣弄他的見識：
  “土蕃四大家族，噶爾、布塔、蔡邦、那囊四家。論歷史悠久，當屬布塔家族。論曾經最為最為輝煌，當為噶爾家族。論現在土蕃朝廷勢力最大，當屬那囊家族。若是隻論軍事，噶爾家族為最。聽說噶爾家族能控制的兵馬，有十幾萬之多，比蔡邦家族還要強。”

  大家等了一會，才發現對方已經說完。答非所問的介紹，讓不少人對老者有些鄙視。土蕃派使者來的消息大家早已經知道，不熟悉土蕃的也科普了一下土蕃知識。這次來的四大家族，也是土蕃四大部落，在場不知道的可能沒幾個。

  沒讓大家有過多等待的時間，守孝才上朝的田仁常說：
  “四大家族齊來，說明赤松德讚對這次談判的重視。他不能不重視，洛陽郡王怕是已經將河州收復，已開始兵發顴州了。要是再將顴州收復，左右可收復沙州、涼州等地，前進可直接開到土蕃的本土。縱觀我大唐，已有上百年沒打到土蕃本土了。這次由洛陽郡王領軍，我相信不會是只打到本土而已。”

  田仁常成為魏博田氏最大的贏家，按正常情況，他還可以守幾個月的孝。但他等不得了，生怕朝廷君臣將他忘記。這次土蕃使臣來是個上台階的好機會，迫不急待出來參預朝政。

  他的話贏得一些官員的點頭認同，楊炎略為鄙視他一眼：
  “博侯隻說了一半，赤松德讚安排這些人來還有層意思。土蕃四大家族從未聯合過，各自為政，這次他們來是表明一種決心，也是想對我大唐施加一些壓力。要是我們不答應，他們會聯合起來死戰到底。”

  “楊相說得不錯，”兵部尚書夏言接道：

  “他們如今的兵力至少還有五十幾萬，怕是已經陸續聚集在前方阻攔洛陽郡王。加上已經打得半殘的蔡邦家族，四家起碼還有三十萬。要是他們真聯合起來，對洛陽郡王是個不小的壓力。”

  何浩然大勝牟如的消息大家早已經知道，所有參預將領的封賞皆已到位，加上打敗朱泚的功勞，許多人升了好幾級。新封國公一人、侯爵十一人、縣子三十七人。這筆巨大的封賞雖讓人眼紅，但按何浩然所呈的功勞來看，這些人正該如此封，大家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一讓少數人奇怪的是，只有最大功臣何浩然沒得到任何封賞。多數人心知肚明，現在的爵位越高難度越大，異姓王在唐朝從未有過。要是隻封何浩然為王爺，雖比郡王大，何浩然現在的郡王是世襲，完全是明升暗降。

  原本以何浩然的功勞，封什麽都夠了，李適怕到時候封無可封。乾脆讓何浩然暫時就這樣，待以後一下子封個世襲王爺，這對李唐何浩然都有好處。

  夏言的話雖不大好聽，大家知道是這個理，在土蕃本土作戰，要面臨的困難太多。有些困難，軍事才能再高也不行。李適正要說話激勵一下大家，一個禁衛來報：
  “啟奏皇上，土蕃使臣在宮外求見。”

  “宣，”全都閉嘴了，沒過多久，進來六個土蕃男子。

  這六人老中年各一半，進來沒有立即向李適行禮，掃了左右一圈，報出自己的名字：
  “土蕃使臣班固、桑格瑪、噶爾欽讚、布塔維薩、蔡邦若多、尚祿息拜見唐皇。”

  這些人不報名字，能認全的沒幾人。李適的記性不錯，隻報一次就將所有人記住。

  “眾位土蕃使臣請起，看坐。”

  李適現在是贏家，一點沒想為難這些蕃使。在左邊讓出一桌，將這六人安排好。有些事李適不好問，盧杞替他開頭：
  “幾位不遠萬裡來我大唐，不知所為何事？”

  土蕃朝廷大臣、長得有些瘦小的班固起身回答：

  “奉讚普之命，與唐國修萬世之好。”

  再傻的官員也早就猜到，眾人一臉輕快，楊炎出來扮黑臉：
  “修萬世之好？在此之前你們為何沒這般想法？犯我邊界不說，還派出重兵幫那些反賊、聯合新羅幾國攻我大唐。現在你們眼見戰火燒到自家領土才來結盟，不嫌晚了嗎？”

  “楊相說得不錯，”禮部尚書王鑫比兄長王延紹要下得臉，將話搶過來：
  “從玄宗時期，土蕃就開始大量侵佔我大唐國土。所搶的土地，佔了近三分之一個土蕃。他們還賊心不死，挑撥我大唐國內，唆使李惟嶽舉旗造反、讓反賊朱泚獻我唐土給他們、俘虜大量大唐百姓，如此種種惡跡，早已是生死不相融之敵。”

  幾個土蕃使臣對望一眼，一個花發束結的半百老者起身說：

  “各位不想與我們結盟，不過是認為何浩然能滅我土蕃。要不是牟如那個蠢才，他縱然能勝，也沒兵力去進攻我土蕃。別以為他能佔領一兩州，要不是我們有心來結盟不想惹事，就憑他那點兵力，早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一個甚是魁梧的中年唐將大笑道：
  “我頭一次聽說，有為了結盟不抵抗者。憑洛陽郡王的本事，你們派多少死多少。蔡邦若多，你也別怪牟如，他已經做得夠好了，起碼保住兩萬多個騎兵。要是換成其他人領兵，怕是全都會葬送在瞿靖城中。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土蕃年年征戰，糧草難籌，要不然早就派兵以卵擊石。”

  蔡邦若多冷哼一聲坐下，他們的確是一時難籌集到足夠的糧草，才沒有派大軍阻止何浩然。另一個中年使臣站起來，遞出一封信：

  “現在談任何話都沒有意義，唐皇，這是我讚普寫的結盟書。只要兩國結盟，我們可以任何無條件，歸還所有佔領的唐土。立誓為證，永不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