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然想的事更多,一路上也沒多少語言。他們這次押送數千俘虜,只是蕃軍就佔了一半。怕中途出什麽狀況,郭子儀給他一千五百人。
遠遠就看到河對面圍著大堆人,在河岸的石橋上,最前方是個身穿皇袍的年青人,他心裡還約驚一跳。猜到對方的身份,這種場合是代皇上出迎,太子必須穿黃袍。不過上面的龍爪有點不一樣,要比皇上的龍袍少一趾。
後面跟著一大群文武百官,也不知大家在這裡等了多久,全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和眾將領在一個太監帶領下,來到太子面前:
“隴右眾將士,拜見太子殿下。”
何浩然很乾脆,一句話就將所有人代表。李適是第一次見到他,看著這位傳說中的年青將軍,李適心裡非常複雜。
作為太子,他當然想國家多出些有本事的人才。但同時心裡有些不安,當人才太有本事了,就會危及到皇權。何浩然還年青,以後會是他手下非常重要的臣子。見到本人後,他生出一種掌握不了對方的的感覺。
“何將軍平身,眾將士平身。”李適雙手將何浩然扶起,帶著一臉微笑:
“本宮常聽聞何將軍年青有為,有出將入相之能。近年來朝野皆盛傳將軍之威,虜殺蕃軍數萬。今此得見將軍,本人更勝傳言,足慰幾番思盼之心。父皇命本宮迎接眾將士,還請大家上馬隨行。”
走完一些過場,李適帶著何浩然等將士走過百官。此時只有他們和李適才能騎馬,見他並肩李適走在最前頭,幾個丫鬟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
兩邊圍觀的人太多了,至少上萬。他邊走邊在人群中尋找,很快發現幾個親人。
“太子殿下,臣暫時告退一會。”
沒等李適回話,他騎馬奔到幾個女人面前。從激動的李水音臉上掃過,一把將李雪韻和舒小紅抓住:
“小紅你怎麽了?為什麽臉色如此差?”
兩女忍著沒撲在他懷裡,李雪韻看著快要落淚的舒小紅:
“妹妹病了,她執意要來看你。你先去忙,我帶她回去等你。”
他輕輕捏了一下舒小紅的手:“你放心,這次回來我會將你所想之事解決好。回去休息,早些將病治好。”
舒小紅的眼淚終於流出來,緊緊抓住他的手:
“我不要緊,你不要做傻事。要是朝廷不準,千萬不可強求。”
李雪韻怕他做出格的舉動,搶在他前面替舒小紅拭擦眼淚,給他介紹:
“浩然,這是清蓮公主,她幫我們不少忙。”
“拜見清蓮公主,”一聽到對方幫不少忙,他誠心向李水音拜了一禮。對方紅著臉,雙手虛扶:
“何將軍不可多禮,將軍幫了我好幾次,我什麽也沒能做,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李適倒沒什麽,趁等他這點時間,招一個禁衛將領,接手後面長長一串俘虜。一些官員等不得了,首先提出不滿的就是韋元甫。
“太子殿下,這可不是私聊的時間。殿下率百官出迎,何浩然卻跑到一邊聊家事,不但於禮不合,更是對皇上和太子大大不敬。那邊眾國使臣看見的,你再不管,朝廷的禮儀威嚴將喪失殆盡。”
李適心裡十分不爽,何浩然與韋元甫的恩怨他知道,相比一個老得快入土的臣子,他當然更願意交好何浩然。只是對方說的也有道理,見何浩然正在與李水音說話,撒了個謊:
“韋大人,清蓮也是奉命前來,她在與何浩然說話,這並不是私事。”
百官朝李水音看去,見她一臉驕羞,一些官員想歪了。以為皇上命李水音接近何浩然,怕是想用女兒來綁住這個怪胎。大家現在不敢議論,不過流言很快會傳到四方。
韋元甫也從這個方面猜的,他心裡的擔憂更甚。真要是何浩然娶了公主,他們韋家恐怕再也出頭之日。見何浩然慢悠悠走來,他被怒火衝腦,站出來大聲質問:
“一個是外面回來的將領,一個是我大唐的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分場合私聊。何浩然,老夫現在就要彈劾你,你持功而驕,毫不知禮義廉恥,敗壞朝綱罪大惡極。其罪當誅。”
何浩然並不認識韋元甫,被對方一頓怒斥有些發懵。韋元甫的話不但將他說懵了,連百官和太子也呆在當場。遠處的李水音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有李雪韻抓住,她已經衝到韋元甫前面開始回擊了。
“韋元甫,你大膽。”李適被氣得不輕,這些話雖是說何浩然,但同時也在抵毀李水音的名節。
“這些話,本宮回去就對父皇說,你才是倚老賣老,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我看你這大理司卿是白當了。”
韋元甫的品級是二品,這樣的大官太子也沒權利將他免職。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絲毫不理會李適,緊逼何浩然:
“打了幾場勝仗,就不將朝廷放在眼裡。你這種人再有本事,以後也是魚朝恩那一類的人。”
何浩然並不知道韋元甫有如此老,對自己會這麽謹慎。不惜說出得罪皇家的話,也想打擊他。本來他從郭子儀那裡聽說,韋元甫並不能算個壞人,當年的事就算二嶽父是冤枉,恐怕也是別人陷害的,對韋元甫並不像仇人那般恨。
對方都撕破臉來,他也懶得再顧及那些,笑著說:
“韋大人既然說起魚朝恩,那我請問,魚朝恩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這些話?你當時可出來向皇上說過對方是奸臣?至少我現在不是奸臣,就算你汙蔑我是,起碼我不是魚朝恩那樣大的奸臣。
你連真正的大奸臣活著時,都不敢哼半句。如今面對我這種小人物,口沫橫飛說出這樣的話。莫非有些事做得見不得光,想用這種手段來除掉我?我以前還認為你非是小人,看來我聽到你的傳言有誤。你就是一個一心為私、欺軟怕硬、不顧國事的老油官。
你這種人比那些老兵痞的危害大多了,屍位素餐不說,要是落在敵人手裡,或是被某些東西引誘,你一定會成為叛國之人。像你這樣的人不配以我說話,以後若非有必要,盡量少開老口,以免自招羞辱。”
“你?”韋元甫氣得雙眼大瞪,差點暈過去了。還好被旁邊的幾個官員扶住,一口氣接不上,連話也無法說下去。一些官員趕忙摻和進來,總算給他找了個台階下。
何浩然的話並非沒有道理,魚朝恩在的時候,只有顏真卿數人才敢頂撞。韋元甫和許多官員一樣,都只知道明哲保身,哪敢參預進來。魚朝恩後來逼皇上處置的官員中,也沒有韋元甫的名字。
讓大家再次見到他辯論口才。舒小紅激動得直流淚,李水音一臉興奮,只有李雪韻沒在意何浩然的話。帶著異樣的目光看著李水音,心裡有些明白。
“公主,我們帶妹妹回去吧!這個地方不是我們呆的。”
“姐姐說得是,我們回去叫太醫給舒姐姐治病。”李水音現在已經不憤怒了,將何浩然這番話,想成是專為她報仇而說。當她和李雪韻四目相對,竟有些害怕,將頭低下去。李雪韻暗自歎聲:
“難道女人的命真那麽苦?連公主也不例外?”
本以為沒有鬧場的了,當他們走到眾國使臣前,回鶻使臣阿乾達跳出來。
“太子殿下,老夫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不知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二?”
李適也不是蠢人,知道這些家夥不安好心,一臉為難地說:
“阿大人,現在是我大唐君臣迎接眾將士的時間,請恕我不能為你解答。如果你有什麽事,歡迎你們去禮部。”
“大唐如今還有禮部嗎?”從阿乾達後面走出一個身穿長衫、一臉大胡須的中年男子。
“我百濟雖是小國,卻也知道仁德禮善。以前認為大唐是個仁德禮善之國,對天下蒼生皆心存仁善。現在想來錯了,原來現在的大唐,不知被什麽人改變了,變成野蠻之國。”
太子想都未想到過這樣的場面,一時不知如何做答。韓滉沒來,這裡最大的官是元載。這種情況一般是從官職高的開始反駁,要是被其它人搶答,人家又會說大唐不懂禮數。元載不得不趕忙站出來,免得顏真聊那幾個衝動之人搶答。
“康大人,你這話有欠考慮。我大唐一直是以仁德為政,禮善於民。要是你今日是故意造謠,就是誹謗我朝。我大唐不歡迎你,你必須離開,永不可踏入我大唐之地。”
康大人看了何浩然一眼,指著後面長串被押送的俘虜:
“以前大唐從不抓平民,現在不但抓了,其中還有不少老弱婦孺,這種事情只有野蠻之國才乾得出來。我的話是不是造謠,宰相大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