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然一家人,和陸贄各自手裡拿著兩張金黃色票據,在他們面前點著一支蠟燭。將兩張票據對著蠟燭看了半天,李水音對一個侍衛說:
“將他們四人先帶到隔壁廳去,等會再帶他們來。”
陳學易四人被帶出去後,李水音問何浩然:
“相公,裡面的紋理是有些不太一樣,但你說過,這種細而均勻的紋理都是正常的,這怎麽分辯啊!”
“我也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勁,”馬冰臉色有些失望:
“根本分不出真假,莫非這兩張都是真的?”
陸贄舒小紅同樣表示分辯不出來,齊齊看向何浩然,他的回答讓李水音失望了:
“他們拿的金票全是真的。”
“怎麽可能?”李水音一句衝出,將大家的目光吸引過來後,沒說詞了。在她心裡,不說全是假的,起碼有些是假的才對。她心裡不甘,問何浩然:
“相公,莫非那些反賊已經將製作銀票紙的配方弄到手了?”
李水音的話讓大家十分擔憂,陸贄也知道,製作銀票的紙非常特殊,但不知道有沒有落入朱泚之手。何浩然看了一眼陸贄,還是選擇相信他:
“不可能,長安那邊傳來的消息,那幾個製作票紙的匠師已經藏起來了,朱泚不可能得到紙的配方。”
“那怎麽會全是真的呢?”李水音見他不順從自己,忍不住搖了搖他的手:
“相公你說啊!是不是他們還有其它陰謀?”
陸贄沒敢朝她們那裡看,他都已經相信四人拿的是真票。檢查沒問題,所查的編號也沒重複。心想要是他的老婆,保證已經一巴掌扇飛出去。
何浩然掃過三位老婆,除舒小紅稍好些,從李水音和馬冰的眼神中,能看出她們渴望的答案,隻好順著說:
“眼睛看到的東西不一定真,將幾人一個個招來,我一一審問。”
第一個被帶上來的是鄭敬,要不是有四千兩金子,他都想說不要了。這次李水音很乖,坐在何浩然身邊暫時沒插話。
“鄭老板以前是商盟的人嗎?”
鄭敬擦了擦汗:“是的,小人在豐州加入的商盟。郡王,要是、要是不方便,小人以後再來兌換?”
“方便,我問幾個問題,只要你老實回答,等會就將金子換給你。你現在住在哪裡?在哪裡經營生意?”
要是別人問還好,何浩然威名太盛,給人的壓力太大,鄭敬好不容易整理好回答:
“小人暫時住在長安,在豐州長安幾個地方都有商樓。要不是因為戰亂,小人也不會取回那些金子。說實話,戰亂時期,在家裡放太多錢或是貨都不保險。”
才乖了沒幾分鍾的李水音眼睛一亮,像是抓住鄭敬的把柄。不待對方有喘息的機會,馬上追問:
“你既然因戰亂要取出金銀,又住在長安。以前長安開放銀庫時,你為何不去取出來?”
李水音始終要比何浩然的壓力輕,鄭敬也已經習慣,沒想一會回答:
“長安的確開放一段時間的銀庫,每人每月只能取不超過一千兩白銀、一百兩金子。全是那些偽官或有關系的人換得,我們哪能得到。我小兒子在那裡排了幾個月的隊,一次都沒能領到。”
現在是舒小紅的書記,馬冰想學經驗,主動退位。見李水音一時不話,參預進來:
“四千兩金子不是小數目,你是不是想運回長安?”
“小人準備運回豐州,那裡是小人的家鄉,要安全得多。”
馬冰隨軍打仗,對京畿道的路線很熟悉,問出心中的疑惑:
“走豐州,從潼關、長安方向要近得多。你們一行四人,就不怕其中有人打主意?要知道那些可是反賊,特別是潼關查得緊。要是有人偷偷告訴那些守兵,你們押運那麽多的金子,說不定到時會人財兩空。”
鄭敬在心裡不知罵了這家人多少遍,還不得不裝出一副笑臉回答:
“我們這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交情,做的生意雖不大,還不至於為那幾千兩金子出賣對方。不敢有瞞郡王,陳學易在長安做了二十多年生意,還是現在商盟總部的一個乾事,那裡的官兵他能應付。這次也是他拉的我們,大家生意歸生意,他要從我們所取的金子中,抽取十分之一來打點路上的官兵。”
聽到鄭敬的回答,李水音和馬冰有點激動。將鄭敬帶下去,換他們的頭陳學易上來。這次何浩然沒能搶到首發,李水音和馬冰將對方的祖宗三代全問完,對方對答如流。李水音問出她認為的最關鍵問題:
“你們運那麽多金子,就不怕途中的反賊搶去了?”
和鄭敬一樣,陳學易的額頭上冒出一層油汗,能看出他心裡有些緊張:
“只要過了潼關就沒事,小人認識幾個潼關的守將,只要稍些打點,他們會放行的。不敢有所隱藏,秦、那些雖是反賊,他們定下規矩,不準打劫百姓,被查到無論是誰一律處死。像小人這種認識幾個人的生意客,他們一般不敢強搶。”
回答得很有道理,李水音沒轍了,終於將發言權交給何浩然。
何浩然一直在觀察,他總覺得這個陳學易有些問題。對方是商盟總部的乾事正常,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認識一些兵將也正常,身份住址等等都正常。他將話題岔開:
“你在長安應該混得不錯,連潼關那些守軍也不會為難。我最近想去攻潼關,但那邊的守軍太多了,硬攻能勝也是慘勝,你能不能給我們帶些人和東西混入潼關。”
陳學易呆了呆,大家還在看他的眼睛,他一下子就眼睛閉上,半響才緩緩睜開,跪在何浩然面前:
“郡王,小人是大唐人,按道理說應該幫我大唐平定反賊。可小人一家老小全在長安,要是出了什麽事,小人的命沒什麽,會害了全家人。”
見誘惑沒奏效,何浩然將陳學易勸起:
“保護家人無可厚非,你不用如此。我對以前的商盟總部很熟悉,你應該是新加入的吧?”
陳學易現在的情況讓另外幾人有些奇怪,鄭敬是越問越鎮定,他是越問越緊張。幾口茶的功夫就要擦一下汗水,茶已經衝了三杯。他機械性喝了口茶回答:
“小人才加入總盟一年多點,郡王不熟悉正常。”
何浩然已經有大半肯定,陳學易有問題。他聽陶林傳來的消息,最後總盟招的那些人,幾乎都是親賊一黨。表面上是由戴尤娜和一些在總盟的人推選,實際上要由朱泚定奪,選出的人全是在為他們服務。現在對方如此表現,他更一步得到證實。
李水音三人也看出有異,只是沒什麽好辦法讓陳學易說實話。李水音正準備刑訊逼供,在旁邊打醬油的陸贄對陳學易說:
“你是總盟的乾事,在長安又混得如此之好,眼看天下大亂,居然有一萬兩金票沒兌換?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我們聽剛才那位鄭敬說,長安開放的銀庫,全是兌換給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就算那些人沒將自己的兌換完,也不可能還剩下一萬兩金票。鄭敬是想兌兌不了,你是能兌不想兌。偏偏我們洛陽的銀庫開放,你就匆匆趕來,這也太說不通了。”
審訊廳再次陷入冷清,汗水從陳學易頭上不斷下冒,擦得他雙袖濕透。根本不敢再看眾人的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
“小人在長安混得並不好,商盟乾事也是花銀子買的,哪能和長安那些人物相比?要是這次兌換不了,小人下次來好了。”
“不用下次來,看你忠於我大唐的份上,我說個秘密給你聽。”何浩然終於想到一個可能,在陳學易震驚的眼神中,說出他的猜想:
“兩方相鬥,總有些探子或是官員混入對方內部,這你應該知道。我大唐有不少官員、有些還是很大的官在反賊內部。前幾天他們傳來一個消息,怕走漏消息,這事我對誰也沒說,在這裡給大家說了吧!
長安那邊沒將兌換的銀票編碼給我們,就是想陰我們一把。他們出於某種目的,兌換了一些金銀。現在他們想用那些金銀票,來洛陽兌換我們的真金實銀。人情不但作了,自己還一點不虧,陳乾事,你覺得他們聰不聰明?”
“啊!”一聲叫出,李水音和馬冰趕忙將嘴巴捂住。她們想了半天都沒想通,為何對方使用的是真票?看到陳學易的樣子,她們已經知道結果。
此時的陳學易不再擦汗水,嚇得六神無主。他相信何浩然說的真話,定是有人透露消息,出賣朱泚,將他也出賣了。
秘密被道破,陳學易癱軟在地,已經沒必要在擦汗水。陸贄深深吸了口氣,他也和李水音三女一樣,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開始還認為對方是個無辜者。
何浩然想要不要讓李水音隨身帶個驚堂木,李水音憋了一會沒得開口,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她“啪”一聲打在桌上,拍得何浩然心中一痛:
“從實招來,免得受些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