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東面的官道旁，一個小院中傳出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將外面隱隱傳來的戰亂聲驅散，雖是哭聲，聽在耳裡，感覺天地間一片祥和。

  再精力充沛的小孩，也有玩累的時候。何庭芳很少醒來就哭，讓守在床邊的一群女人心裡十分難受。

  小蓮將何庭芳抱起來換過尿布，在屋裡邊走邊哄：
  “庭芳乖不哭，快抱抱你的布娃娃。”

  布娃娃出現在何庭芳面前，終於將她的哭聲止住。含著眼淚抱著布娃娃喊：

  “爹爹，娘親。”

  “庭芳很快就能見到爹爹和娘親了，”眼角的兩顆眼淚被鳳喜擦掉，臨春拿著一個精致的小水瓶湊到她面前。

  “眼看天就要黑了，庭芳怕是不習慣睡在外面。來的時候她在馬車上睡沒哭，不如我們等會抱她到馬車上睡？”

  “臨春妹妹說得是，”鳳喜點頭附合：
  “大不了我們在官道上走來逛去，那輛馬車坐六七人也不擠，我們在馬車上陪她如何？”

  小蓮沒有應聲，她心裡有些不安，對旁邊一個身高體胖的丫鬟說：
  “雙喜，你去看看外面打得如何了。順便問問四夫人，有沒有空來一趟。”

  這個叫雙喜的丫鬟以前在田府當下人，在眾丫鬟中膽子最大。提起一根大棍，騎上馬就朝城東的戰場跑奔去。來到這裡看到的場景，讓她驚得連走到曲盈盈身邊問話也忘了。

  面前的空地上，到處是石頭滾木，不少將士和戰馬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有些屍體根本看不出是人身。血跡染紅了石木，在大地留下一道道深色。

  前方的城門已經被攻破，大門堆積了不少石木和屍體，透過上方的空隙可以看見，裡面也有血跡、還有一些人馬屍體。城樓上雖看不到一個人，但她知道，她們這邊應該是敗了。

  兩萬兵馬對著城門，李雪韻和曲盈盈仍在前排。一大群將士只是用眼睛看著城門，沒一個有衝進去的意思。

  李皋打過不少仗，但從未與何浩然創出的新式守城法戰鬥過，他現在終於知道利害了。

  他們損失數百人後，回來大家一番商量，想出一個很好的破門方法。

  用三百個鐵盾兵，一百塊連鎖鐵盾，組成一個圓形陣型。三百個鐵盾兵拿的不是武器，是一根根比人高的木棒，三根撐一張鐵盾。其實就相當於何浩然搞的鐵架，不過要簡易些。三百鐵盾兵，損失五十多人後終於將城門炸開。

  城門被破後，他們進入殘酷的攻城戰。一批批騎兵迎著石木衝到城門口，一些人躲過了外面的石木，沒能躲過內外兩個城門口的。就算躲過城門口的石木，衝進去的將士沒能傷到一個敵人，就被對方的重弩和弓箭射死。

  死了三千多人後，李皋不敢再打下去了，再一次叫停。

  雙喜不知道這些，她在何府眾女的熏陶下並不笨，悄悄來到和她關系最好的張子嫻面前，對方和她輕聲交流幾句後，和她一起來到小院。

  “外面的戰況如何？兩位夫人怎麽樣了？”

  張子嫻一到，所有人全圍過來。此時張子嫻的臉色還有些泛白。她們一直在拚命練武，想有朝一日也能在戰場上殺敵。今天的戰鬥，讓她將這個殘酷的願望打消大半。

  她認識幾個戰死的將領，對方的武藝不在她們二十五個親衛之下，連敵人也沒能接近，就被落石重弩射殺。衝進城門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坐下喝了幾口水，張子嫻鎮定不少，看了眼何庭芳：

  “將小姐抱過去，我說給大家聽。”

  可憐的何庭芳沒能聽到戰果，被一個丫鬟抱到外面。張子嫻將所看見的一一說出，聽得在場所有人魂驚神懼，鳳喜怒聲說：
  “曹王爺是怎麽指揮的？為什麽要讓眾將士白白去送死？”

  “也不能怪曹王，”張子嫻輕歎一聲：
  “在場的將領不少，沒人能想出一個好辦法。潼關本就是天險，對方的投石太利害了。裡面又圍滿敵軍，進去多少也不夠對方殺。二夫人出了個主意，才讓大家停止再去攻城。”

  鳳喜一聽是李雪韻出的方法，臉色由怒轉喜：
  “二夫人打仗的本事絕不在曹王爺之下，她想出了什麽好方法？”

  自從何庭芳出生後，眾女不便再叫自家以前的主人為小姐，全以夫人相稱。張子嫻鄙視了鳳喜一眼，說出李雪韻想到的方法：

  “二夫人說，乾脆等姑爺那邊打過來。她相信姑爺一定能戰勝朱滔，過來幫我們。我們這邊只需將賊兵引住即可，雖然這樣一來，那邊的損失可能要大些，總好過這樣拿兄弟的命去填。”

  ……

  潼關西面的山上，基本上被唐軍佔領。一些普通士兵衝上山，替換大量的神甲兵，這些神甲兵則衝到另一頭，去幫助城東的友軍解決山上的投石兵。不過並不太順利，不斷有兩邊的敵兵衝來，在山上的戰鬥隨處可見。

  朱滔繞道趕到內城，帶著幾十人來到第一防線，再次與登上城樓的何浩然相對。不過這次，他們的優勢盡失。

  朱滔已經沒有後悔了，有的只是瘋狂。他在親衛的護送下平安到達這裡，中途一些情況他已經知道。這些情況，讓他陷入瘋狂。

  在中途一些將領組織過反擊，沒有一次成功。那些少量的反擊，也因為寡不敵眾，被唐兵很快撲滅。

  每次大家正要熱血一回轉身反擊，那些神甲兵就拿出炸藥包威脅。從城樓上出來的士兵逃跑，朱滔咬咬牙就算理解，可山上有不少沒感受過炸藥的人也跟著逃跑，讓他非常不解。

  朱滔以為何浩然要下令攻擊，將第二防線剩下的兵將全招過來。沒理會何浩然，站在一個高台上，掃了眼台下的七千兵將開始訓話：
  “從現在起，我會組織一隊人馬在大軍後面，就算滿天落炸藥也得給我頂上。無論是誰膽敢逃走，不用等到被炸藥炸死，會死在執法軍之下。”

  朱滔訓完話，對旁邊一個臉大身高的中年男子說：
  “付方，你和三十個兄弟帶著一千兵馬守在後面，誰敢逃走殺誰。”

  中年男子一臉擔憂，輕聲問：
  “大帥你呢？”

  朱滔知道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
  “我和和眾兄弟在一起，生死與共。想攻破我潼關，讓他們用命來填。”

  在旁邊的劉賞暗自聲歎，在山上逃命時，劉賞曾讓他從一條小路逃走，那條小路有兩百兵守。帶著那兩百兵走小道，不難逃離這裡。

  劉賞的一番好意朱滔非但沒聽，還差點讓他給一刀兩斷。要是換個人，很有可能被他當著逃兵解決掉。劉賞知道他已經瘋狂，原本一些該勸的話也不敢再說出口。他在這裡安排，在城樓上的眾人不準備再給他時間了。

  這次的攻城戰，何浩然想了好多遍，一些細節又經過眾將加工完善，才能如此順利。對這樣的結果大家非常滿意，雖然大戰還未完，以百多人的傷亡，換來目前西面的半壁江山，再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什麽。

  何浩然看了眼旁邊的李水音，李水音比秘書更懂他的心意，給他一臉笑容，拿起喇叭大喊：

  “剛才我們攻城樓大家也都看見了，特別是那些爆炸聲，炸藥的威力大家一定是記憶猶新。炸藥我們多得很，不說別的，幾千神甲兵，大半有帶有一包炸藥。就憑那些炸藥，也足以將你們炸死。一些人是從山上逃來的，應該知道我們並沒有再用炸藥，並不是舍不得用，是想再給大家一次機會。

  現在我們的神甲兵和一些將士，已追到東面那邊。待佔領山頭後，東西夾擊，到時我們將不接收降兵戰俘，一律處決。我剛才說的話已經不算話，現在要改一改，誰要是殺了朱滔，賞黃金兩千、兵為八品、將領則視其情況提升。殺其他人皆不得賞賜，此時投過來者，一律赦其無罪，家人皆可免受牽連。”

  下面七千人的隊伍，被分成兩批。一批只有一千人，這些人大半是禁衛，對朱泚絕對忠心。一個個手提武器，像防賊似的盯著前方的兵將。一批是六千人的隊伍，頂在最前方，離城牆只有八九十米。

  朱滔的安排已經完成，帶著十個親衛走到兵陣中，聽完李水音的話哈哈大笑：
  “我的弟兄我最清楚，剛才他們沒一個人背叛我，現在同樣不會。李水音，你休再費唇舌。你們現在的兵力的確要多些，有本事就下來一戰。”

  朱滔現在雖瘋狂，還未失去基本的理智。他沒下令讓大家衝上去攻擊，那樣做不但要承受左右的投石攻擊，還要承受上面的弓箭射擊，完全相當於他們在攻潼關。這個角度正好，左右的投石車無法投到這裡來。

  李水音白了他一眼，對下面的士兵下達最後通牒：

  “我們給大家半炷香的時間，半炷香還沒有投過來的人，沒必要再生投降之心了，拿起你們的武器戰鬥吧！不過這樣一來，以後反賊被滅，朝廷定會問罪賊兵，這事不歸我們管。朝廷要滅三族還是隻殺一家，那是他們之事。在黃泉路上，千萬別怪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