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空氣，將天上落下的雪花變成冰凌。一群冒著雪在野外奔跑的騎士，感覺不到寒冷。臉被這些冰凌打得有些紅腫，不仔細辨認，就算熟人也難認出來。

  在眾騎中的劉賞再次朝後面看去，得到的結果和先前一樣，除了風雪，沒看到有另外的人馬，他重重出了口氣。突然在他旁邊一匹奔跑中的戰馬，前面雙蹄一軟，馬身向前栽去。上面的年青士兵根本控制不住身體，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出幾米遠，栽到雪地上。

  “大家休息一下，已經快兩天了，他們應該返回。”朱滔不在，劉賞是這群兵將的頭。大家又餓又累，不少人翻身滾下馬去，倒在雪地上不想動一下。

  他們太累了，路過奉慶縣也沒敢進城休息，生怕被後面的追兵追上。要不是一個同伴被摔下馬來，他們還會麻木跑下去。

  眾人下馬後，梁任道抓了把雪塞進嘴裡，突然兩隻大紅眼一閉，傷心哭出聲來。他雖未說話，大家知道他哭的是誰，一些將領和親衛跟著他痛哭，劉賞擦了把眼淚說：

  “大帥的仇我們一定要報，找到皇上和土蕃兵馬，我們再想報仇之事。”

  “不報此仇，我梁任道誓不為人。”梁任道大喊一聲，一拳砸在雪地上。用力過猛，將大半隻右手砸進積雪中。

  他們本就忠於朱滔，現在對朱滔更是多了一份救恩的恩情。要不是朱滔在那裡引唐軍，何浩然說不定已經發現他們有異。

  被摔下來的是個親衛，在雪地上打了幾個滾，沒什麽事。吃了幾把雪後，提起刀來到自己的戰馬旁，正要一刀砍下，前方傳來陣陣馬蹄聲。眾人呆了一會，一個中年男子看著劉賞：

  “軍師，是不是皇上他們？”

  劉賞沒有回答，很快一大隊人馬出現在他們面前。眾人從雪地上激動站起：
  “是我大秦的軍隊，皇上他們趕到了。”

  朱泚終於趕來了，他離潼關其實並不太遠，接到求援，他等不得，領著一萬騎先行一步。當見到劉賞等人時，他的心涼了半截：
  “二弟呢？他在哪裡？”

  “皇上，”劉賞領著眾人向他跪下，再次痛哭出聲：
  “大帥他為了引住那些唐軍，沒隨我們逃出來，現在只怕？”

  朱泚愣在原地，瞬間感覺白色的世界變成黑夜，雙眼一黑，暈倒在旁邊梁廷芬懷中。

  ……

  長安的情況和他們完全相反，長安東城外，來了一大隊兵馬。在最前方的並非將領，是幾輛馬車和幾十個騎著戰馬的女子。

  小蓮和鳳喜幾人沒有坐馬車，領著二十五個親衛，率先衝進長安城。激動的鳳喜大叫一聲：
  “我們終於回來了。”

  此時的長安城，論人數並不比平時的少多少。城中大街上積雪不多，隨處可見在大街上清掃積雪的百姓。兩邊的店鋪不少已開張營業。她們的到來，給京城增添一絲歡樂。

  二十五個親衛在洛陽生活不少時間，看長安並不感覺很驚奇。在小蓮右旁邊的張孝維問：

  “小蓮姐，明鏡莊離這裡還有多遠？”

  “若是騎馬，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趕到。”小蓮看了眼後面：

  “大家走快些，庭芳第一次回家，我們先去家裡打掃一下，將香燭祭品擺好。幾位夫人離開好久，回家先拜拜土地公。”

  小蓮原本不很迷信，何庭芳的事將她弄怕了。何浩然趕到後，小家夥正好醒來，一點也不抽搐，臉色也恢復正常。不但不拒絕，非要何浩然抱著。她問過何浩然，連何浩然也說可能是戰場對何庭芳有些影響。為了不再發生那樣的事，她和曲盈盈幾人商量，決定回家先祭拜一番。

  在後面一輛大馬車中，何浩然穿著一套便服，和五個老婆擠在一起，享受著難得的天倫之樂。

  這是他第一次出征回來，沒與眾將士一起同騎。他在潼關呆了兩天，沒能抱女兒多少時間。這次進攻潼關，共有七千一百多個將士犧牲。他們的傷亡，還低於在外面沒任何建樹的洛陽軍。

  處理好一些事，將犧牲的將士埋葬好後，才從潼關趕回。

  何庭芳十分精神，面對面站在他懷裡。小家夥已經和他混熟，話不是一般的多。一手拿著曲盈盈抱著的布娃娃問：
  “爹爹，給我做布娃娃。”

  布娃娃在大唐還未興起，古人有些迷信，像這種人形玩具很少有人弄。何浩然承諾何庭芳，要給她製作滿屋子的布娃娃。小家夥記性非常好，可能怕何浩然忘了，不時提醒一下。何浩然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下，笑著說：
  “一定給寶貝做，等會我設計好後，就去聯系錦玉紡的人，寶貝要多少我就做多少。”

  何浩然簡直將何庭芳寵上天，就算再忙，也要回去陪何庭芳一會。相處雖只有幾天，這個以前隻存在模糊記憶裡的父親，已經得到何庭芳的認可。

  在後面的眾將士逐漸分散，他們來到明鏡莊時，這裡已經圍了不少人。

  攻下潼關之事，已經傳遍長安城。再不懂軍事的百姓也知道，現在他們已經有了退路，就算長安守不住，他們也能從潼關撤走。一家人走出馬車，上千個非官方人士全朝何浩然跪下。

  “大家快快請起，有什麽話起來說。何某雖是郡王，萬萬受不起如此大禮。”

  他一手抱著女兒，不敢太靠近這些人，隻好用另一隻手虛扶一把。一個年過古稀的老者激動地說：
  “再大的禮郡王也當得起，潼關被收復，我們再無憂懼。以前雖有郡王坐鎮，但糧食得不到保障。現在長安到洛陽的大道已被打通，不用朝廷救濟，我們自己也能從那邊運糧過來。郡王有拯救乾坤之功，這一拜我們拜得心甘情願。”

  “董老說得是，郡王的恩情我們無以為報，隻得在這裡給你一拜。”說話之人是個半百老者，臉圓耳大，正是他剛才提起的錦玉紡東家江天成。江天成像知道有些事，對他說：

  “郡王以後若是有任何差遣，我們定效死力。”

  門口的一些丫鬟和五個老婆十分激動，何浩然有些頭痛。古代功高蓋主之人，能得善終者恐怕只有郭子儀一人。這些話傳到衛州，怕是有些人要在背後使壞。他將大家勸起來：

  “多謝大家的信任，我所做之事，皆是太上皇和皇上授命而為。大家實不該謝我，要謝就謝太上皇和皇上。他們雖在衛州，未一日不思收復失地，還天下一個安寧。如今潼關已收復，下一步我們將收復同州、石州，徹底打通到河北的道路，迎太上皇、皇上和朝廷眾臣回京。我向大家保證，京畿之亂，明年定能解決。”

  還好這些人也不是笨蛋，知道他在顧忌什麽，沒再說效死力之類的話。姓董的老者問：

  “我們絕不懷疑郡王，反賊雖有土蕃相助，郡王定能清除那些賊子。我們聽說一件事，朱泚此賊將京畿大量土豆送給土蕃，以換取對方的支援。如今河北有大半地方都種上土豆了，京畿諸州，僅靠繳獲來的土豆根本不夠，明年能不能運些到長安來？”

  “要是河北不夠，可以從南方運來。”一個身著普通服飾的中年男子接道：

  “聽說南方那邊的土豆，已經開始食用了。被那些天殺的吃，還不如運到這裡來我們種。”

  何浩然和幾個老婆臉色有些發紅，現在吃土豆的都算是天殺，他們以前吃的，怕是要被眾人打入地獄。

  “我一定上書朝廷，為大家爭取土豆。大家放心，京畿重地，絕不會落於其它地方之後。”

  好不容易將這群人打發，在何浩然懷裡的何庭芳冒出一句：
  “土豆好吃。”

  這小家夥可能聽那些丫鬟常說，尤其是鳳喜臨春，常在丁燕眾女面前炫耀。小孩本就貪吃，何庭芳記住了。何浩然笑了笑：
  “存在宮裡的還有不少，待會我叫人取些來，讓我家小寶貝嘗嘗。好了，我們到家了，帶你到處逛逛。”

  換了個新環境，又是如此豪華的地方。何庭芳不要他抱了，下來停停走走，一路看不過停。李水音幾人不耐，先一步回到內院。何浩然陪著女兒逛到天黑才到內院，在這裡，香燭貢品已經弄好，只等他來主持。

  大廳中的夜宴擺了十五桌，還不算衛州的百多人。現在他的家人加上兩百多個侍衛，已經有三百多人，已有幾分大家族的味道。李水音看了四周一眼，問何庭芳：

  “庭芳喜不喜歡這裡？”

  “喜歡，”何庭芳對李水音三人的印象更深，沒有將她們忘掉。得到何庭芳的支持，李水音將心裡的話說出：

  “相公，庭芳也喜歡這裡，我們就不要去什麽海外了好不好？海外風大浪大，一個不好就會有危險。再說庭芳也要長大，難道你願意她以後找個異族人為伴？”

  李水音幾女已經統一思想，無論如何也要勸通何浩然不搬家，就連沒有親人的舒小紅也不願意。何浩然看一眼就知道她們的意思，想了一會說：

  “到時候我會好好計劃一下，你們放心，就算要搬，那裡離我大唐並不遠，隨時都可以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