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大帥,”兩萬將士在冰冷的廣場上齊聲高呼,動作頗為整齊地朝田承嗣拜下。在田承嗣身邊的何浩然手拿拂塵,有些眼熱地看著最近一隊將士。
這隊將士只有三千幾百人,雖並不全是青壯,一個個手執重兵器,身穿的盔甲也與別的不同,胸背上各有一塊圓形鋼板,雖有些厚重,絕對可能防胸防背,至少箭頭射不進。動作也與別的不同,他們是單膝跪地,舉手投足間陽剛之氣十足。只看其形,就知道戰力一定不凡。
他們是田承嗣的飛騎營,在滄州時何浩然就聽田文祥說過,飛騎營一共有一萬余人,上次襲擊衛州死了一千多,到現在還有九多千。平時生活不比他的神甲軍差,鍛煉更是刻苦。上次要不是有飛騎營,他的神甲軍也不可能死兩百多人。
那次對方從未與神甲軍交過手,不知其利害。要是現在交手結果絕對不一樣,全都改成了重兵器,專門克制他的神甲軍。新式盔甲再利害,要是被這些大斧鐵錘擊中要害,不破甲也得震死。
“眾將士快快平身,”田承嗣將他推到前台:
“這位是藍道人,也是我魏博的軍師。大家以後要像尊重我一樣尊重他,因為沒有他,我和家人就再無法出現在大家面前。”
“拜見軍師,”兩萬敵軍將士又朝他拜下,看得他感慨萬分。
“大家請起,以後都是一家人,共同為我們心中的理想而奮鬥。”
吹了一個多時辰的冷風,主持這裡的白鳳樓、樊英兩人將他們迎入主營。坐下沒多久,一群士兵押來三個面容憔悴的男子。
三人看到田承嗣,不用別人吩咐,重重朝他跪下。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中年男子哭聲說:
“大帥,末將冤枉,末將在左軍任職,可從未想過背叛大帥,求大帥給末將作主。”
“末將冤枉,末將雖與四將軍走得近,只聽命於軍中事務。四將軍謀反之事,末將絕不知情。”
話不一樣,三人的意思都差不多,一個個向田承嗣喊冤。何浩然明白了,這三人是受田悅連累的將領。
田承嗣已經沒有以前那麽衝動,冷眼看著他們說完,盯著年紀最大的個中年男子:
“馬昆,你跟了我有二十多年,原本我也不相信你會背叛我。鄭德順你不會忘吧!他和你是兒女親家,他已經將你和田悅那點破事都抖出來,你還有何話可說?”
馬昆有些激動,正要站起來,被後面的士兵壓住,沒能掙扎開:
“大帥,末將承認一次酒後胡塗,曾向四將軍表過忠心,支持他接任大帥管理魏博諸州。末將敢對天發誓,絕對不知道他叛變,更沒有參預到其中去。當時四將軍甚得大帥器重,末將說那些話難道就算是他的同黨?”
懶得與他說,田承嗣對何浩然說:
“軍師,我將他們交給你,你看如何處置?”
同來的將領還沒什麽,在陶縣的十多個將領有些驚訝。沒想到何浩然會如此得寵,這種事情也會交給他處理?
何浩然有點為難,這些人絕對不知道田悅謀反之事,因為沒時間知道。田悅完全是被他逼的,搶人家心上人、唆使田承嗣傳位於田安泰、嫁禍其暗殺田雍兩人,可以說個個都是能逼上梁山的毒計。要是將這三人殺掉,他心裡難安。
“白將軍,抓捕這三人時,他們有沒有反抗?”
“沒有,”白鳳樓老實回答:
“他們只是大吼大鬧,說要到魏州去向大帥喊冤。”
他只能盡力一試,對田承嗣說:
“大帥,我看他們罪不致死。田悅雖有心謀反,不可能個個手下都會通知。有些忠於他也忠於大帥的大有人在,對這一部份人他絕對不敢對其透露。如今田悅已死,根被除掉,為免軍心動蕩,也為我魏博保存更多實力,大帥何不讓他們戴罪立功?”
眾將十分驚訝,大家都以為他會新官上任,借機燒上三把火,沒想到會開釋這三人?田承嗣看著他,滿意地點點頭:
“軍師言之有理,看在軍師的份上,你們三人留在軍中任職,從百夫長做起,什麽時候能戴罪立功再官複原職。”
馬昆三人沒想到田承嗣會答應放過他們,呆了好一會,一個壯年男子最先回過神,朝田承嗣何浩然拜下:
“多謝大帥不殺之恩,多謝軍師。末將一定不負所期,戴罪立功奮勇殺敵。”
“多謝大帥軍師,”清醒過來的兩人齊齊朝他們拜下。馬昆還不太要緊,全家現在只有他一個和兩個小妾,唯一的兒子前兩年也死了。對另外兩個來說,自己的命可能不是最重要的,要是他們被判謀逆,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處理完三人之事,許多品級不夠的將領被請出去,主營只剩下牟原白鳳樓等二十幾個將領。如此安排,大家知道田承嗣有重要事情說,接下來說的話,還是讓他們震驚得無複以加。
“諸位一定會好奇,我們為何會冒著嚴寒來到這裡?衛州如今有一萬多人,我們這裡目前一共有三萬八千。以衛州軍裝備之精良,就算何浩然不在城中,也很難將其攻下,何況嚴寒會大大影響將士攻城。我有一件事要給大家說,此事沒有我的允許,絕不能亂傳出去,否則軍法無情。”
“末將發誓一定不會說出去,”一個個鄭重表態後,田承嗣說出此行來的目的。
“在二十年前,安大帥攻陷長安。當時有不少宮人未能逃出,包括一些王侯家眷。我受命攻入廣平王府,在那裡尋到一人,是未曾逃走的廣平郡王之妃沈氏。”
除已知的田仁濤何浩然外,一個個將眼睛嘴巴大張,還算都是守紀的將領,沒有驚叫出聲。沈珍珠他們當然知道,李豫即位後曾遍尋沈珍珠,曾下旨無論誰找到,都會封為郡王。要是國公或郡王找到,則封為世襲郡王,子孫永享富貴。
到目前為止,大唐還沒有一個世襲郡王。就連何浩然的洛陽郡王也不是世襲,起碼暫時不是。
誰也沒料到,會從田承嗣口中得知沈珍珠的下落,現在大家都能猜到,田承嗣要說的事一定和沈珍珠有關。
“沈娘娘性格剛毅,在我還未去之前就已自毀容顏。事後安大帥曾問我娘娘的下落,我並未如實相告。後來長安被郭子儀收復,我將娘娘帶回魏州,一直住在我府上。因為關系重大,此事只有我父子幾人和田悅知道。現在、沈娘娘已經隨我來到陶縣。”
“啊!”終於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牟原掃了眼目瞪口呆的眾人,急聲問田承嗣:
“大帥,如此重要之事,你為何要說出來?”
“是啊義父,我們寧可永遠不知道。”
田承嗣看了眼說話的牟原和田文祥,帶著一絲苦笑:
“是軍師勸我將娘娘帶來,已經帶到這裡,不能不說給大家聽。”
全都又呆住了,牟原怒問:
“軍師,此事你知道也就罷了,為何要讓大帥將娘娘帶到這裡?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何浩然對此事早就有了免疫,假裝長歎一聲:
“貧道也是這次去魏州才知道,唉!要是沒有田悅叛亂,貧道一定不會讓大帥帶娘娘到這裡來。田悅早就有叛亂之心,他的黨羽並未抓盡。你們想想,他那些黨羽中難道沒人知道娘娘之事?說不定現在已經到衛州或是京城路上。要是被何浩然知道,我們在明他在暗,對我們將會非常被動。還不如說給他聽,讓他換回娘娘。”
他就以用這個借口說服的田承嗣,這也不是借口,的確如他所言。田悅那些黨羽不可能全都不知道,要是有人向何浩然或是李豫告密,他們會非常被動。
沒人再質疑他,樊英天真問:
“軍師,莫非你想用娘娘換衛州?”
還別說,樊英的話得到不少將領認可。何浩然假裝想了一會:
“得衛州有什麽用?就算加上米酒琉璃的製作方法,也不及一物。何浩然現在最大的王牌,就是他的親式盔甲。我們要是得到他那種煉鋼術和盔甲製作方法,不要說何浩然,就算朝廷大軍來了又如何?”
眾將領恍然大悟,田文祥有些擔心說:
“得到煉鋼術,要是何浩然領著朝廷大軍不計代價攻打我們,得到又有什麽用?”
“將軍無需為此事擔憂,”白鳳樓很是佩服地看了眼何浩然:
“軍師應該早有準備,就算我們遵守承諾歸還娘娘,起碼也要等到一兩年後。憑我魏博的資源,足以裝備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軍師,何浩然此人表面十分忠義,如今他又是李豫女婿,娘娘也是他的母后。隻換那些太虧了,我們就算不要衛州,也要將他的那種新式軍弩、米酒酒精、琉璃之法和土豆弄到手。有那些東西,我魏博將無懼天下任何勢力。”
白鳳樓的話太有誘惑力,連田承嗣也是雙眼冒著星星。何浩然讚許地點點頭:
“談判嗎!當然提的條件越多越好。我們不但要那些,還要他打造的衛州。當然,實在談不攏,白將軍說的是我們底線。現在大家來討論一下,順便安排去談判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