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喊完，從朔方軍中騎出一個中年士兵。大家都懵了，誰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有人會搭順風車？沒讓大家懵完，前方傳來一道聲音：
  “不好，有人要逃出城去。”

  他們被人包圍看不見，外面的人可以看見，兩騎奔向城門口，門還未打開，數騎朝他們追去。此時在後面的看客，不認為那些人要去追殺他們，果然、兩個打開大門的士兵衝出城門後，後面的八個騎兵，十分勇猛地追出城去。

  若是士氣有負值，此時朱李兩家兵將的士氣已經達到這個水平。繼十個士兵逃出城，陸續又有人逃出去。這期間沒一個將或是兵阻止，大家都被懵呆，只有當事人王圭和尚興舉比較清醒。

  王圭一直在給尚興舉使眼色，尚興舉可能看到他的眼色了，麻木地轉過腦袋看向城門。這樣戲劇性的變化沒有人能想到，何浩然也不行，現在何浩然還在軍營中加工湯菜，快到來了。

  “大家聽我說，”鄭鼎的聲音將麻木的兵將吸引過去：

  “朱泚和李懷光現在自身難保，我們已經沒有援軍，沒有人能救我們。外面那些唐將說得對，朱泚和李懷光對他們的將領好，但對我們這些士兵並沒有多好。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們自身不清白，他們是反賊。

  大唐才是正統，就算為大唐戰死，也會被請進忠烈祠，受萬家香火，還會受到皇上和文武百官的祭拜。為他們死的人有什麽？引外賊來我大唐禍害我們，將那些重要的技術、甚至無價的土豆拿給外賊，以苟延求取援軍。為他們戰死，不但家人會受牽連，還令百姓痛恨，死後也不得安身。”

  鄭鼎一直在注意聽外面的勸降詞，聽他們說了半天，還有些東西沒說到。比如忠烈祠、朱泚出賣百姓的事等等。

  他這次補充非常重要，是全勝的轉折點。一個百夫長模樣的朱家軍大吼一聲：
  “兄弟們，隨我跟這位兄弟走，去投唐軍。這位兄弟說得不錯，死沒什麽，不過命一條。但為他們死不值得，就算他們得到天下又如何？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

  百夫長吼完，非常和諧，旁邊的人竟讓出一條路，讓七八十個士兵來到鄭鼎身邊，圍困的大軍也向外擴散。薑衝急了，見尚興舉還是一副傻樣，來到他身邊：
  “尚將軍，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裝傻也要有個度，尚興舉從裝傻中醒來。這期間他看到很多，也想到很多。他做的少得可憐，僅為鄭鼎創造一個挾持王圭的機會，全是對方在慷慨激昂的演講。

  尚興舉不甘心，他以前就背叛過大唐一次，這次投降後，僅判死刑的三族和他得到赦免。何浩然私下對他說，如果這次他立大功，還有可能在官場這個圈子混。後面兩句沒說，他能猜到。若是沒立什麽大功，他可以回家種土豆了。

  為了前程，尚興舉走向鄭鼎，被幾個多事的士兵用武器指著，沒辦法隻好在外面：
  “王將軍，你覺得現在該怎麽辦？”

  王圭一張老臉瞬間變成紫色，一股血衝到喉管，強忍著沒吐出來。原本王圭不想回話，尚興舉又問了一遍，為了早日不想聽到他的聲音，王圭說：

  “我大不了受俘，你們帶我走吧！就算抓到何浩然面前我也不會投降。”

  許多人的下巴都差點掉下來，原以為他會說些硬氣話，居然連受俘之類的話都說出來。和曾應全的差距太大，一時讓朔方軍將領又羞愧又難受。

  可能見王圭說話比尚興舉還沒水平，一個中年將領對尚興舉說：

  “尚將軍，曾將軍臨終時讓你領軍。你拿個主意吧！大家都聽你的。”

  終於等來這句話，尚興舉雙腳站在馬背上，抽出腰刀一揮：
  “眾兄弟，曾將軍去了，王將軍現在也這樣？讓我作主，大家聽不聽我的？”

  “聽，尚將軍，我們相信你。”支持他的人很多，這一部分人還存一戰的心思。現在剩下的只有兩種人，一種人在考慮要不要投降，這種人佔近半，一種人對朱泚李懷光較忠，到現在都不想投降，這種人佔半多點。

  尚興舉的馬術不錯，站在馬背上也能轉圈。他慢慢轉了一圈，深情掃了大家一遍。話未說出、眼淚已經流出來。

  這樣的演技簡直爆表，一些人想到今天的遭遇，忍不住和他一起一灑熱淚。淚未涼，尚興舉緩緩說出他的決定：

  “大家沒必要再抵抗了。”

  “啊！”有些臉上還掛著淚水的人，忍不住驚叫出聲。他們萬萬沒想到，站在馬背上、手持一把寶刀的尚興舉，居然會選擇不抵抗政策？不抵抗就是投降，只不過不抵抗聽起來好聽些。

  王圭呆呆看著尚興舉，這一瞬間他什麽都明白了。現在就算李懷光說尚興舉不是奸細，他也不會相信。剛才強忍住的血，終於一噴而出，噴得在右邊挾持他的百夫長一身都是。

  他張開血盆大嘴正要說話，左邊把匕首一緊，感覺到那個地方的肉很疼，他知道匕首已經劃破自己的皮膚。這是警告，他不想死，沒有揭發尚興舉。

  呆了半晌後薑衝問：“為何要選擇投降？”

  薑衝的話很直接，尚興舉擦了把眼淚，傷感地說：
  “民心不可用，被天下棄之。兵心不可用，被敵人乘之。事到如今，縱是孫武現世，也難挽回敗局。我們敗了、皇上敗了、李大帥也敗了。”

  “我們雖敗了，但還未死，還有條命跟他們拚了。你這樣選擇投降，與叛徒何異？”一個身材魁梧、手拿一把大刀的朔方中年將領怒瞪著尚興舉，看樣子如果能擠到他的身邊，這個中年將領有可能會一刀將他的雙腿削斷。

  尚興舉沒有生氣，用傷感的眼色看著對方：

  “翁將軍，人故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唐軍就算沒設伏，他們勝了也會傷亡慘重。我們若是硬拚，想來他們也不會好過。我們和唐軍在這裡拚個你死我活，要不了多久土蕃大軍就會趕來。到時候他們見我們已無兵可用，長安的唐軍也沒多少兵力，你們覺得蕃軍會怎麽做？”

  在大家心裡，尚興舉說的這些不是設想，很快會變成事實，所以大家呆住了。尚興舉看了鄭鼎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他，很滿意鄭鼎沒有搶他的風頭，繼續說：
  “蕃軍不可信，這大家都知道。他們會將我們的親人、百姓、地盤全佔為己有。到時候我們再沒有利用價值，放了又不放心，我們的下場只有一死。我就不再說其它的了，給大家一個選擇，是歸降唐軍好呢？還是被蕃軍殺掉好？”

  ……

  李水音的第一次很多，現在她女扮男裝在廚房，拿著一把武器似的大杓，在一口大鍋中攪拌。

  這是她第一次下廚做菜，雖然這鍋菜不是她一個人完成的，起碼都攪了幾杓。看著鍋裡的黃湯傳出陣陣香氣，她吞下口水，對在旁邊有些發呆的何浩然說：
  “相公，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加在一起，聞起來真香，也不知吃起來味道如何？”

  她喊了兩遍，見何浩然還在發呆，不攪了，拉住何浩然的手問：
  “相公你怎麽了？”

  “快將火滅了，不能再熬。”何浩然吩咐完幫忙的士兵，長歎一聲：
  “高溫能消除很多毒，這些東西如此熬，也不知還能不能毒倒人？”

  這方面的知識李水音已經學會，急聲說：
  “那怎麽辦？萬一毒被高溫燒掉，他們吃了還是生龍活虎，我軍豈非要遭殃？相公快想想辦法？”

  李水音在這個時候將何浩然當成神，可惜神也有無解的難題。見這尊神不說話，她瓢了一碗黃湯，朝四周看了遍。全是熟人不好下手，對何浩然說：
  “相公，我們讓外面打雜的衙役喝下這碗湯，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何浩然想了想，時間不等人，再不行動很有可能會遇上朱李兩家的大軍，成了李水音的幫凶。

  得到他的同意，李水音興衝衝吩咐一個親衛：
  “諸方，你去騙個衙役來。”

  跟著何浩然的親衛，別的可能沒學到，奸詐一定學到不少。諸方是何浩然在衛州招的第一批親衛，雖在眾親衛中武力並不出眾，腦袋還是比較夠用，現在是正六品將領。

  沒過一會，他很輕松招來一個年青衙役。對方知道他們不是汪縣的士兵，汪百壽上騙下瞞，對上面說他們是汪縣的守軍，對下面的人說是圍長安的士兵。目前八十一個汪縣守軍，有八十個被綁著，只有剩下的百夫長運氣好，被何浩然李水音親自出馬說服，現在在軍營當差。

  “來，你們在外面忙上忙下也辛苦了，將這碗湯喝了吧！”李水音騙人的本事，令周圍這些親衛都佩服，看不出半點異樣：

  “我們已經喝過，還不錯。大家弄的好東西，總不會先便宜那些沒做事的人吧？”

  “多謝小兄弟，”年青衙役一臉激動，正要接過來，匆匆跑來一人，將衙役試毒的計劃打斷。

  “公主、郡王，東面的反賊全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