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然一早很自覺地去早朝,大家以為他要說談判之事。現在誰都知道時機成熟,沒想到他張口說的第一件事:
“皇上,雲馬寺不能封,在雲馬寺的僧人經過查明,如果不是奸細的可以繼續留在那裡。要是人手不夠,可以在其它寺廟遷些過來。”
大官小官都已經習慣他的思維,沒有誰驚訝,全都在等他說話。連李豫也沒接話,看著他在等待為什麽。
他先是看了眼四周,沒發現有佛像的影子,松了口氣說:
“臣在查案時,曾經做了個夢。夢見雲馬寺主殿那尊佛將臣招到殿前,對臣說雲馬寺中妖孽橫行,上師大師全是別有用心之輩。要臣替他清理門戶,還雲馬寺一個清靜。”
他的話讓許多官員想叫都沒敢叫出聲,張大嘴巴等著他繼續下一段。李豫同樣一臉震驚,因為他的夢太出名了,一個夢將酒精、計算之法等等都學會。這些如果不是夢,誰也解釋不清楚。
“愛卿,辛饒彌沃如來佛祖真的招你去了?”
現在才知道夢的是辛饒彌沃如來佛祖,他肯定地說:
“絕不敢犯欺君之罪,此事千真萬確。要不是他老人家的提示,我也不可能這麽快查出他們是奸細。”
“何將軍,你是什麽時候夢到的?”
大家來勁了,一個個爭著問他夢中之事,編了大堆聊齋全都深信不疑。因為何浩然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雲馬寺,來騙他們或是皇上。李豫一臉驚喜:
“維德還說什麽佛要降罪我大唐,愛卿能得佛祖相助,就是興我大唐之兆。莫琛,挑選十個心善篤誠的太監,去雲馬寺替朕常伴佛前,用心侍奉。”
結果十個年青小太監換了身份,以後在寺中平平淡淡渡過一生。
第一個目的達到,他拍了一下腦袋說:
“臣還記得當時快醒時,佛祖說雲馬寺這三字已被賊人玷汙,不能再用。”
“愛卿說得不錯,”李豫深以為然:
“的確不能再用雲馬寺三字,佛祖有沒有提示?”
昨天晚上他從夢中驚醒,就一直在想今天怎麽編,早就已經胸有成竹:
“佛祖說完後臣正準備問,佛祖突然消失了,出現文神武皇帝寫的“佛無國界”那四個大字,也不知這是不是提示。”
“一定是,”不待百官開口,李豫先就下了定義:
“文神武皇帝遠見非凡,想不到佛祖也會用那四個字為提示,大家根據這四個字來說說,以後的雲馬寺叫什麽好呢?”
見李豫一臉激動,誰敢插足起名?紛紛說道:
“皇上本就是文神武皇帝的後代,又是天下之主,由你取名字最為合適。”
李豫二話不說,提起筆寫下幾個大字。當他展開後大家看見三個很形象的名字:
“佛國寺。”
這家夥怕佛祖又招他去恐嚇,不得不為雲馬寺盡心盡力,哪管什麽欺不欺君。見一個老婦在旁邊抹淚,心中大感不忍:
“老人家,你為何在此哭泣?”
老婦可能見過他的畫像,雙膝一軟朝他跪下:
“侯爺,求求你放過我兒子,我兒子不是奸細,他去年才來這寺裡修行,怎麽可能是奸細?”
他走到老婦兒子身邊,見此人長得眉清目秀,竟有些像昨天夢裡的佛祖,心下大奇,對這個年青人說:
“你叫什麽名字?以後的雲馬寺叫佛國寺,是皇上親賜的名字,你覺得如何?”
年青人收起驚慌,點點頭:
“小僧俗名孟浩,就不是皇上起的名,佛國寺也遠勝雲馬寺,小僧認同。”
“夢浩?”被一個夢嚇傻了的何浩然,以為這種巧合真是佛祖安排的,馬上對顏頵說:
“這個夢浩不用審了,我擔保他是清白的。我會給皇上建議,以後夢浩做佛國寺的主持。佛國寺入鄉隨俗,這裡的法號規矩,參照我大唐佛寺來定。”
……
二百多人的大殿,吵鬧得有些不可開交。這裡是禮部大殿,在大殿中的人有禮部官員、京城所有外國使臣。
“何浩然怎麽還不來?這就是你大唐待客之道?”
土蕃三十幾個使臣全都在,他們從昨天開始被軟禁,猜到是什麽情況,但對方一字不說。今天一早被送到這裡,沒過多久陸續來了許多別國使臣。聽陪他們的禮部尚書王延紹說,今天何浩然會親自前來談判。等了一個上午人都沒到,土蕃使臣泰加爾忍不住質問。
向他這種質問的人很多,多得王延紹和幾個禮部官員都答不完。在心裡將何浩然罵了個半死,本來定好在兩個時辰前,結果讓人家等了這麽久都沒到,連解釋也顯得無力。
土蕃這些使臣可以說是犯人,在大唐犯了事。可其它國家的不是,是王延紹親自去請來的。要不是他們酒肉飯飽,又有一顆好奇心,人家早走了。
頂著眾怒又挨半個時辰的罵,正主終於趕來。
“看來在邊地打仗日長,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說何浩然之人是個矮胖的中年人,他認識,名叫佐藤藏,是扶桑國副使。
何浩然一肚子火氣,要是其它國家的人說還沒什麽,倭寇也有資格說這話?他走到佐藤藏面前: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禮節?”
他走得太近,佐藤藏退後半步才停住,氣勢上已輸了一籌。知道他一點都不好惹,佐藤藏漲紅著臉說:
“我至少比你知道得多,我扶桑的禮節學至唐國,虞書禮記我能背誦如流。”
“還不錯,但隻學到皮毛。”禮記他看過,但虞書是什麽他連聽都沒聽過。不敢考人家這方面的東西,說出一堆讓所有使臣閉嘴的話:
“你吃我大唐學我大唐住我大唐遊我大唐,等主人幾個時辰就怒成這樣,學的是什麽禮?”
大殿清靜了,哪怕尚息東讚也不敢與他爭這方面的東西。分主次坐下後,見誰也不敢開口,他起身開始演講:
“今日之事要向大家說聲對不起,因為在京城出了件非常嚴重的事,要處理所以來晚了。大家可能很想知道,為什麽要將你們全都請到這裡來?現在我就對大家說,很不幸,這裡有人犯了我大唐律法,犯的不是一般罪,是足以滅九族的那種。”
因為算是門面,禮部大殿非常大,又建得十分豪華。兩百多人坐在這裡一點不顯擠,每人面前皆有一張小桌,上面還有糕點茶水。周圍一圈的火爐,外面雖冷,坐在這裡暖意如春。當大家全都朝土蕃使臣那邊看去時,有些土蕃使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尚息東讚和幾個老練的使臣沒發話,葛雄一巴掌拍在桌上,很自覺地將罪名接過去:
“我土蕃使臣在大唐從未做違法之事,你這是在誣陷我們。”
烏雅被葛雄氣得發抖,一把將他拉下去。何浩然看了眼左右,像是才睡醒問:
“我說過土蕃使臣犯罪了嗎?我想想,好像我剛才沒這樣說過。葛將軍,你怎麽能自己承認這個罪名呢?”
葛雄的臉色由紅轉青,緊閉的嘴角竟溢出一絲腥紅。何浩然沒有耽擱時間,順著話說:
“那好吧!既然你都承認罪名了,我就明說。你土蕃真是好險惡的用心,在我大唐安排眾多奸細不算,還借用佛門淨地、用僧人來當凶徒。你土蕃口口聲聲說什麽信佛,全是假的,以佛之名充當工具,遲早會滅家滅國。”
“你無恥,我們何時這樣做過?”烏雅搶在眾人前面說出:
“你分明是見交換俘虜不順,想給我們扣上罪名,好達到你的目的。”
任何時候外國使臣都得遵守本國法律,要是犯了法與本國之人同罪。除非是弱得可憐的國,才會忍氣吞聲。他沒有理會烏雅,將這些天發生的事給大家說出。
眾國使臣聽得又驚又駭,他們同樣在大唐有所謂的奸細。就好比大唐在其它一些國家有奸細一樣,這是沒有公開的秘密。但他們之間還未撕破臉,沒有到搞刺殺官員的地步。
聽何浩然一說,又是雲馬寺又是陳橋社之類的,這都被他查出來了,不得不令在場所有使臣心驚。
所以沒有人指責土蕃,只有土蕃使臣自己辯護。尚息東讚沒有開口,戈木野將所有事否決:
“想不到你恨我土蕃到這種程度,連蕃僧也不放過,拿唐民嫁禍我土蕃。我們來這裡從未與他人有過接觸,也不知道什麽維德、烏大龍之類的人。你想用這種手段嫁禍,就算我們全死在這裡,不也可能承認。敢對我們動手,你唐國就等著我土蕃大軍吧!”
幾個土蕃使臣說類似的話,他沒有理會。昨天他雖然回來了,但李山河幾人沒回來,給他們交待的事,成功了一半。
從外面進來二十多個士兵,兩人架一個,有和尚、普通人。在他的示意下,這些人將如何在大唐臥底、如何打探情況,甚至有個雲馬寺的老蕃僧,將如何與尚息東讚會面、說什麽話都一一說出。
兩個時辰後,土蕃眾使臣再無話可說。一直沒有開口的尚息東讚長歎一聲,掃了眼這十幾個仿佛失去靈魂的叛徒。
“這些人不叫奸細,他們叫探子,無論哪個國家都有。探子為國效力,有些人被抓住寧可犧牲自己,有些人會選擇變節。你唐國沒資格指責我們,因為你唐國在我土蕃同樣有這種人。我不想在這些問題上與你爭論,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等了不少時間,將他們也涼了幾天,等的就是這句話。何浩然終於說出自己的底線:
“你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可以釋放被俘的五十四個蕃將,換我大唐那三千被俘百姓。如果你們還有我方百姓,可以一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