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烏木裡是又悲哀又絕望，的確值得他悲哀。五千兵將來攻馬龍殺何浩然，結果馬龍兵不血刃得到，去追殺何浩然的一千騎兵消失，自己這支一千五百步兵也快消失了。

  他感覺這背後有一張無形的網，自己這些人就是網下之魚，無論怎麽掙扎，都無法逃脫被捕殺的命運。他不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只是抱著萬分之一的機會，想將此次來的目標完成。

  他使的武器十分特別，是一對鏈條流星錘。與何浩然之間，除了幾個蕃兵，只有一個李山河。他的武藝雖然不凡，自知打不過李山河。待要衝近李山河時，一直在右手中旋動的流星錘脫手飛出，直向這隻攔路虎攻去。

  使用特殊武器之人，在這一領域絕對有非凡的造詣，李山河沒敢輕視。原本和他相鬥的兩個步兵，至少有一個可以躺下，也沒敢發力，他雙眼凝成一條線。待長滿尖刺的烏黑流星飛快襲來，雙腿突然使力，身體向馬頸前衝一小截，頭朝後面一揚，流星錘擦面飛過。

  烏木裡對流星錘的撐控的確不凡，三米多長鐵鏈還未伸直，右手向後使力，想將其收回，可惜他碰到的是李山河。

  李山河極快伸出左手，一把將在眼前的鐵鏈抓住。鐵鏈在兩人之間緊繃成一條直線，烏木裡心下一急，朝下面兩個行動緩慢的蕃兵大喊：

  “還不快攻。”

  第一個手拿長槍的蕃兵沒能攻擊到李山河，後面的何浩然衝上，一刀將長槍架住。第二個蕃兵拿著一把米長樸刀，樸刀還在半途，就被李山河一槍刺死。

  看著李山河使槍的右手，清醒過來的烏木裡才想到自己還一隻手，現在的左手根本沒用，在握住另一頭流星錘。

  他雙手握住鐵鏈，大吼一聲，仿佛將體內所有力量震出。這一招很管用，雙手拚命一扯，對面連錘帶人被他扯了過來。

  何浩然沒注意到這精彩的一幕，他正在全神貫注對付蕃兵，在身後的崇義原是想過來幫他，看到整個過程。

  李山河這次沒有選擇對抗，借一扯之力朝烏木裡飛去。兩人現在只有兩米多的距離，對方的力氣又大，李山河像是一個假人，眨眼間就快被他扯到面前。

  烏木裡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他慌忙之余反應不慢。雙手握住鐵鏈，想阻止對方靠近，可惜他剛才那一扯的力量太大。李山河衝近他後，長槍朝地上一刺，再次借力成功跳到他的馬背上。

  他雙手握住的鐵鏈一點用沒有，正要反手去套對方，感覺脖子上一涼，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上面。

  “不要再動，將流星錘放下。”

  從衝過來那時起，他以為自己已經得到升華，不再畏懼死亡。冰涼的匕首在他脖子上，他也很想將手中的鐵鏈，去套後面的敵人。可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感覺到這次才是真正的絕望，雙手一松，鐵鏈落到馬上。

  流星錘沒有被拋棄，李山河用來將它的主人捆得牢牢實實。那邊的何浩然終於將長槍兵殺死，有崇義在身邊幫忙，他騎向被捆綁好的烏木裡。

  “你們現在剩下不過三百余人，你想不想他們活？”

  烏木裡反綁坐在他的馬上，恍惚間朝戰場看去。上面的戰鬥已經結束，近千個騎兵將他帶來的兵將團團圍住。殺戮還在繼續，不斷有蕃兵倒下，他茫然地點點頭。

  “只要他們不再反抗，扔下武器接受束縛，我可以將他們當成俘虜。”

  可能是聽到這個好消息，他的神智清醒過來。沒有看何浩然，雙眼死死盯著戰團。現在他們想傷多少唐兵幾乎不可能，如同一群垂死掙扎的困獸。只是扔下武器接受束縛，說好聽點是留得一命，以後好從頭再來，難聽點就是投降。他還在考慮，剩下的兩個蕃將朝他這邊衝來。

  這兩個蕃將，一個是他的手下，一個是秦留縣將領。兩人此時的想法非常一致，想將他救回來。

  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在他身邊不但有李山河、崇義，還有不少唐兵。急聲大喊：

  “大家不要打了，全都放下武器，任他們捆綁吧！”

  他的聲音很大，有不少蕃兵聽到。兩個本想來救他的蕃將停下，呆在原地。圍攻他們的唐兵很一致朝後退出幾米，騰出一個真空地帶。

  “大人，你、你說的可當真？”

  烏木裡看著他這個平時有些膽小的手下，點頭回答：
  “他們答應，只要扔下武器接受束縛，就可以將大家當成俘虜，不會殺害。”

  這次沒有戰鬥噪音，所有蕃兵都聽到了這個好消息。上千人的戰場突然靜下來，靜得只剩下喘息聲。很快，一陣陣兵器落地的聲音傳來。

  對蕃兵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大唐的天威雖然消失，但誠信還在。真要是他們受綁後，對方將領將他們處死，只要傳出去，一定會受到朝廷降罪。

  一個個蕃兵十分配合地走近唐兵，他們暫時沒有被捆綁。在墜馬崖綁那些俘虜，用的是死去的戰馬韁繩，和蕃屍衣服搓成的繩子。現在也不愁，滿地的蕃屍材料很多，只不過要些時間。

  兩個蕃將最後被綁，何浩然沒有將他們三人放在一堆，一個個隔著老遠又開始審問，第一個被審問的是烏木裡。

  “現在馬龍的兵力大概有兩千四百人左右，你們是怎麽打算的？西州方面的援軍什麽時候到？”

  烏木裡沒有回答，反問他：
  “我們此次計劃不少時間，也打聽得很清楚，你們四周根本沒多少兵力。五千兵將來此，得到一個空城，沒能殺掉你在我們意料之中，以為你會逃走。你告訴我，噶爾布的騎兵是不是完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這家夥一點沒當俘虜的覺悟。烏木裡以為他在考慮，接著說：
  “要是你能坦白告訴我幾個問題，你的發問我一定如實回答，絕不虛言。”

  想了想覺得這個買賣不錯，反正這些事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不錯，噶爾布已經在墜馬崖身死，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一直讓他們下馬受綁，他們不聽，結果帶的騎兵死了六百，最後只有四百接受我的建議。”

  烏木裡沒心思聽他的滿嘴仁義，急聲問：
  “為什麽馬龍的一千二百兵還在，莫非你們暗藏有援軍？”

  烏木裡很想何浩然說有，這樣他們還好接受，可惜得到的消息，令他差點崩潰。

  “我知道你不服氣，五千兵將，又什麽都打聽好了。不說一定能殺掉我，起碼殺光馬龍城的人是沒問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告訴你吧！你們到馬龍那半個時辰，我們的就已經計劃好。將你們的騎兵引到墜馬崖，轉過來去襲擊交河，只是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們。不得已我施了個小計，將損失降到最低。”

  “噗，”烏木裡的嘴被體內氣流漲開，一股腥紅狂泄而出。倒霉的何浩然正對著他，被噴得一身都是。

  “這就是擺顯的好處，”他認命了，沒去質問這個可憐的老將，朝另一個蕃將走去。

  這一戰對方只有五匹馬，還有一匹也在戰鬥中掛掉，清理工作很快完成。幾個將領聚在一起，聽取一個負責統計工作的頭目匯報。

  “我們損失了一百五十七個兄弟，其中竹杆兵損失七人，戰馬四十七匹，俘虜蕃軍三百零六人。”

  ……

  在另一邊，一個須發怒張的將領也在聽取匯報。

  “將軍，烏木裡大人所帶的軍隊在兩百裡外，正在遭受馬龍兵圍剿，屬下未能靠近。”

  “哢嚓”一聲，奧拉維手中瓷杯被捏成碎片。他的身子一退，要是沒有城跺，一定會從城頭退到城下。

  “什麽圍剿？你快給我將事情說清楚。”

  向他匯報的士兵是個中年人，臉上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憂慮。沒有被他要吃人的樣子嚇到，平靜地說：

  “當時我盡量靠近，清楚看見烏木裡大人所帶的軍隊，被上千個唐騎分割成兩部分圍殺。那個地方是個斜坡地，上部分的弟兄所剩無幾，下面唐軍分成三部分，那些唐軍應該是從馬龍出去的兵將，何浩然、崇奉朝也在其中。”

  這次人家說得夠清楚了，那種情況，又加之兩百多裡的路程，哪怕他們全是騎兵也來不及救援。奧拉維的無名怒火再一次發出：
  “噶爾布呢？他死到哪裡去了？”

  他猜得很準，只可惜士兵並沒有打探到。旁邊噶爾布的手下說：

  “莫非將軍被他們甩掉後，從小道返回交河去了？”

  另一個將領白了他一眼，焦急地說：
  “將軍，看樣子對方早有準備，烏木裡大人那支軍隊怕是難逃毒手。噶爾布將軍那邊也難指望，他們是騎兵還好說，遇到一般麻煩都可以脫身。我們全是步兵，不能再等了，要是馬龍兵聯合其它地方的軍隊趕來，我們想逃走都不可能。將軍下令吧！”

  奧拉維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中碎片一扔：
  “傳令下去，火燒馬龍城，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