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鎮的情況和葉升很相似，土蕃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這裡已經十室九空，不少豪宅大園沒人住。何浩然一行人來住處完全沒有問題，李雪韻三女安排在一幢兩層樓小院。

  太陽已經西斜，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照得幽森的小廳十分醒目。三女圍坐在桌前，空氣中的菜香仍在，上面幾個小菜已經不再冒出熱氣。

  “浩然怎麽還不回來？崇義昨晚趕到，隻說是他要留下辦什麽事。他在純源縣根本就沒什麽熟人，能辦什麽事？”

  李雪韻雙肘撐在桌上，托著玉臉喃喃說出。旁邊的舒小紅比她更甚，現在一天不見何浩然，真如隔了三秋。舒小紅按下焦急，給她將面前的茶杯倒滿，安慰道：

  “姐姐不用擔心，如今何郎名滿天下，想來純源縣自會有許多對他尊崇之人。要是有什麽事，崇義也不會獨自押藥材回來。聽說那間藥鋪是姐姐娘家開設的，何郎遇到他們，更能得到不少照顧。”

  “什麽娘家不娘家，我都有好幾年沒去博陵了。”李雪韻看了眼兩人，輕聲對她們說：

  “我娘家是崔氏嫡系，家境很是不錯，最高曾經出過一任侍郎。年青時，娘對爹爹十分仰慕。不顧家人族人反對跟了爹爹。爹爹開始的官職並不顯眼，成親後回娘家過親，沒有一個族人理會，家裡只有外婆才哭著對她們說了幾句話。

  後來爹爹官越做越大，漸漸得到崔氏認可。特別是去年，前來恭賀爹爹的人十分多。他們就是個勢利眼，早知道浩然會遇到他們，就應該讓我陪他。聽崇義說這些藥材連銀子都沒付，哼！他們的便宜豈是那麽好賺。”

  舒小紅聽完她一番話，心裡有些不自在。李晟是官宦世家，他配崔家小姐也不辱沒。但要嫁過去當二房，崔家當然不會同意。每個家庭都一樣，丈夫大房是天，其它妾氏的地位，僅比丫鬟高了一點。

  坐在她對面的小蓮一路逃命，變得成熟不少。見舒小紅悶悶不樂，居然讓她猜中怎麽回事，不平地說：
  “崔家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二夫人和李大人現在相親相愛，比之他們那些嫁出去的大房，不知幸福多少倍。我相信公子，崔家的便宜不好賺，公子的便宜更不好賺。”

  她說完，引得兩人一陣發笑。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三女剛起來，院門就被打開。

  “公子回來了。”

  何浩然風塵仆仆從純源縣趕回來，他這一趟是忍無人能忍受之精神折磨，第二天天未亮就叫醒幾人，匆匆離開趙府。又去純源縣軍營，和侯慶林的老爹喝了一頓酒。在酒桌上，侯慶林正式成了他的部下。

  他趕到馬龍已經一個時辰，去看完傷員，安排一些事後才趕到這裡。他原本想回來就洗個澡，全身不但膩滑舒癢，還能聞到一點點香味。沒想到三女還在等他吃飯，一進門就被李雪韻舒小紅摟住，暗道不好。

  兩女的眼睛如同掃描儀，紅外線從他頭頂直掃到腳，第一關通過。李雪韻埋怨：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留在那裡有什麽事？”

  “全身都是汗，有些髒，等我先緩口氣。”他不這樣還好，平時身上再有汗，也想摟住兩人佔便宜。雙手想從兩人懷中掙脫，反而被她們死死抱住。滿臂的溫柔倒是感受到了，見李雪韻眼色有異，趕忙將話題岔開：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在純源縣收了兩個手下，一個武藝不低於崇義，純源縣守將侯剛之子，是個下九品的年青牙將。另一個也是年青人，是純源縣令趙宇華之子。他沒多少武藝，但會一樣絕活，你們猜是什麽？”

  兩人根本沒心思猜題，首先是舒小紅雙眉一皺，舒小紅在月心樓什麽香料沒用過？何浩然身上的香味她不喜歡，但有許多青樓女子喜歡這種類型，很能誘惑住男人。

  鼻子靈光的不止舒小紅，李雪韻不喜歡使用香料，聞味道一點問題沒有。她走到前面將何浩然的路擋住，雙手撐在對方胸膛上。

  “這麽說你留在純源縣，是為了收人？”

  “是的，”何浩然心臟很不爭氣，越跳越快，李雪韻搭在他胸前的雙手能清楚感應到。

  “收兩個手下，這兩個手下以後會作為竹杆軍的核心力量。我準備……”

  他的話沒能說完，被李雪韻打斷。李雪韻第一次主動將臉湊到他頸間，可惜不是為了親他，沿著頸子聞了一圈，一直聞到胸前。已經得到充分的證據，李雪韻勃然大怒，玉臉瞬間染成紅色，指著他質問：
  “你收的怕是女人吧？身上的香味是怎麽回事？”

  “姐姐，是我給何郎的，”舒小紅將事情攬過來：

  “事情是這樣的，何郎前幾日一路奔波，說他全身有些發癢。這種香料塗在身上十分清爽，對皮膚瘙癢很有效。何郎，現在好些了嗎？”

  何浩然此時如同一個溺水之人，誰投來的稻草都會接，何況救他的是老婆。他連感激的目光都不敢表露，掃過舒小紅，將目光停在惹不起的大老婆上。

  “的確好了很多，皮膚已經不癢了。雪韻，你腦子裡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路騎馬來膩得難受，我先去洗個澡，再出來和你們一起吃飯。”

  這種事情，李雪韻不認為舒小紅會幫他，有驚無險過了第二關。他剛泡在木桶裡面搓洗，舒小紅抱著換的衣服走進來。

  舒小紅的臉色，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不快，蹲下身子給他洗身，輕聲說：
  “何郎，要是你忍不住，今晚就要了姐姐吧！她應該不會拒絕的。”

  活了二十幾個年頭，他第一次對女人如此感動。轉過身將舒小紅玉臉捧住，輕輕吻下，過了好久才將封印解開。

  “我真沒做對不起你們的事，唉！在趙府酒喝多了，他們安排一個女人侍寢。沒過多久就醒來，一直沒動她，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何郎不是那樣的人，”舒小紅一臉欣喜，雙手將他緊緊抱住，說出一個很過分的要求：
  “外面那些壞蛋，從來不當女人是人。何郎不會，此生能留在何郎身邊，我已經別無所求。只希望你不要趕我回京城，讓我留下服侍你。”

  ……

  大唐在全國設置十五道，道比以後的省更大，其下有數州不等。隴右道都護府原本設在涼州，被土蕃所佔，現存有九州，他們將都護府設在昆陵。

  昆陵都護府主營，坐在中間主位的郭子儀，正在聽取左首一個身材高大、濃眉須發的老者介紹。

  “三日前由庭州馬龍守將崇奉朝傳來消息，說何浩然帶著百余手下，途經土蕃數地來到那裡。我便安排人去西州請示大帥，沒想到大帥來得如此快。”

  “我也是接到聖旨，皇上命我將何浩然接到這邊來，才能快速趕到這裡。”郭子儀從西州一路奔波，今日才趕到昆陵。

  “光瓚，馬龍對面就是被土蕃佔領的西州，你為何不傳令讓何浩然前來？”

  左首老者名叫李光瓚，是郭子儀得力手下，一生戎馬，軍事能力不輸名將。郭子儀派他鎮守隴右，自己去西州，準備與回鶻講和，好專心來隴右對付土蕃。

  “我已經派人去了，只是聽傳消息的馬龍士兵說，何浩然一行有一百三十幾人，有八十幾人身上有傷，其中不少傷重者。馬龍守將崇奉朝也勸過他去庭州，只是重傷者不益長途被他拒絕。其中還有幾個是皇上派的禁衛軍，他的兩個未婚妻也在。唉！他的竹杆兵算是名存實亡了。”

  他們都知道，竹杆兵原本有一千三百人，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以後能保留六七十個完好的戰鬥力就不錯了。

  郭子儀倒一點不擔心竹杆兵名存實亡，他回過頭看了一會地圖，感歎道：
  “他們從葉升到馬龍，要經過三州數縣。憑竹杆兵的戰力，幾百人遇到一兩千敵軍，應該不會有如此大的傷亡。定是遇到幾千蕃軍，才會險些全軍覆沒。崇奉朝傳來的消息，沒說他們遇到什麽人嗎？”

  “他沒說，”崇奉朝開始並不知道。他派人傳遞消息時，何浩然一乾人還在睡覺。等他知道後，也沒必要為此事再派人去通知。

  右首坐的武將，是李抱玉的老下屬李崇客。他對郭子儀說：
  “大帥，何浩然年紀雖輕，卻是難得的將才。我隴右現在的情況，比朔方還要嚴重。甘州、伊州和庭州皆處在敵人的眼皮下。兵將比對方少了一半多，如今皇上調他到大帥身邊，可以讓他專門訓練一支竹杆兵。有了這支以弱勝強的兵種，我們甚至還可以主動出擊，去收復失地。”

  “崇客將軍說得正是，”李光瓚附和：

  “他的竹杆兵太少了，再強也會被敵人一點點蠶食盡。要是能讓他帶領更多的竹杆兵，蕃軍想要剿滅絕非易事。”

  郭子儀點點頭：“我也曾在西州嘗試弄一支竹杆兵，可有許多問題都無法解決。再派人去傳他速來昆陵，重傷者實在無法動，可以暫時留在庭州。他也到了好幾天，不得不防消息被蕃軍知道。將雄，你率一萬兵趕赴庭州，如果敵人有所行動，自己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