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乙猜測昭奚恤目的的時候,昭奚恤也在煩惱。
他派出去送甘宏的劍士,居然被人無聲無息的打暈了,全部暈倒在了地上。
“你們連對方是什麽人都沒有看清楚?”昭奚恤再一次確認道。
“是的,我們沒有看清楚對方是什麽來路就被人打暈了。”宮策慚愧的低著頭,滿臉通紅。
“好了,你下去吧。”昭奚恤揮了揮手,示意宮策可以下去了。
無緣無故讓神秘人把甘宏給劫走了,而這個神秘人物劫走甘宏之後,又把他給放了,光是這其中代表的涵意,就值得他昭奚恤深思。
在昭奚恤看來,整個郢都之中,能夠這麽無聲無息把甘宏劫走的,無非是三股勢力。
一個就是景舍了,作為景氏的家主,景舍有足夠的實力劫走甘宏。
第二股勢力是江乙,為了把他昭奚恤拉下馬,江乙可是搜羅了不少的能人異士,如果說他能把甘宏無聲無息的劫走,這也不奇怪。
剩下的,就是昭奚恤最不想面對的一個人了,那就是楚王。
如果是前兩股勢力的話,昭奚恤倒也無所謂,不管是景舍還是江乙,反正都和他不對付,大不了和他們來上一場就是了。
可是楚王如果插手此事,那就值得他昭奚恤考量了。
要知道,他昭奚恤之所以可以在得罪了那麽多人的情況之下屹立不倒,和楚王的支持是分不開的,可是這次楚王突然出手把甘宏給劫了,其中釋放出了什麽信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莫非,楚王這是對自己不滿了。
看著楚王三日後召見甘宏的詔令,昭奚恤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三日後劃上句號。
三日後,甘宏出現在了楚王的大殿之上。
昭奚恤、江乙、包括景舍都出現在了大殿之上,大家沒有說話,神情有些緊張。
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說甘宏到了楚國是起點的話,那麽終點,便是今日了。
“參見王上。”甘宏先是朝著楚王行了一禮。
“好了,甘大夫不用多禮了,起來吧。”楚王揮了揮手,示意甘宏可以起來了。
聽了楚王的話,甘宏站了起來。
“好了,設宴款待我們也已經款待了,下面,就該談談正事了,甘宏,你此次出使,為的是什麽啊。”楚王慢悠悠的問道。
“回王上的話,甘宏此次出使,為的是兩國和平而來,此次,我秦國因為巴蜀使者冒犯我秦國之事,出兵教訓了巴蜀,可是沒想到,居然和大楚產生了誤會,引的大楚出兵攻打我秦國,所以,我秦國國君特地差遣我,和楚國解除這個誤會。”
甘宏說道。
“哦,這個啊,我們楚國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聽說巴國有攻擊我國的意圖,所以才讓景舍大夫帶著我楚軍去走一遭。”楚王毫不在意的說道。
“是,王上,我們秦國也知道這是一個誤會,所以,特地派我出使,向王上解釋一二。”甘宏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既然楚王說誤會,那就是誤會。
“恩,這件事就這樣了了,既然巴蜀在你們秦國手裡,我們和秦國乃是友好之邦,自然也不會爭奪,巴蜀,就給你們秦國吧。”楚王說道。
“多謝楚王了。”
雖然甘宏心裡在吐槽,這巴蜀之地是秦國從巴國蜀國手中奪得的,關楚國什麽事情,可是,國力太懸殊了,他也只能裝作驚喜的朝楚王道謝。
“恩,還有事情沒有。”楚王繼續問道。
“還有一事。”甘宏繼續說道。
“有事情就說。”楚王示意甘宏可以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楚王,我秦國國君剛剛繼位,鑒於與楚國之間的友好關系,想要求娶一位楚國公主,不知道楚王可否應允。”
甘宏突然說道。
他這一說,讓心都懸在一邊的昭奚恤和江乙都大失所望,鬧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哦,求娶一位楚國公主,倒也非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們楚國公主嫁過去,總要有個說法吧。”楚王明顯對這個提議挺感興趣的,所以繼續追問道。
畢竟,如果說天下諸國分為三個梯隊的話,那麽秦國就是第二梯隊排名靠前的國家,楚國公主嫁過去,也不算辱沒了楚國公主。
“這需要什麽說法,楚國乃是天下諸國之首,楚國公主嫁到秦國,自然是國君的正妻。”甘宏義正言辭的說道。
這是他臨時想出了的事情,在他想,和楚國攀上親戚之後,楚國就算要再攻打巴蜀,總要過個幾年吧。
畢竟,楚王還是要面子的,這邊剛剛結親,那邊就去攻打巴蜀,這種事情,相信楚王也做不出來。
至於嬴渠梁那裡,甘宏相信也沒有什麽,畢竟,嬴渠梁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只要是為了秦國好,他不會拿甘宏怎麽著的。
不對,和楚國公主結親之後,多了一個人照顧他,嬴渠梁應該感激自己才是。
“恩,我的女兒羋思公主今年剛剛及笄,正好可為秦君良配,就是她了。”楚王指了一個自己的女兒。
“多謝楚王。”甘宏說完這些,就退到了一邊,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景舍站了出來,大聲的對楚王說道:“王上,臣有話要說。”
“哦,景舍大夫有話說。”楚王揮了揮手,示意景舍但說無妨。
景舍看到楚王的手勢,然後看了一眼甘宏。
最後,景舍取出一份帛書,交給了楚王的內侍,然後,那個內侍拿著帛書,遞給了楚王。
“王上,臣近日在家中思索良久,發現,我楚國雖然地大物博,可是人才總是稀缺,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想法,請王上明斷。”
楚王接過帛書,先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可是沒想到,就這一眼,就被帛書上的內容給吸引了。
他把帛書放在桌面之上,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半個時辰。
他倒是不著急,可是在台下的昭奚恤和江乙兩個,可就急死了。
他們把脖子伸的長長的,想要看一看帛書上到底寫了什麽東西,怎麽能讓楚王一看就看這麽長的時間。
雖然他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在他們想來,哪怕能看到一個字,或許也能夠通過這個字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佔得一絲先機。
不過,讓他們失望的是,楚王所在的台子實在是太高了,任憑他們使出渾身的解數,也無法窺視一二。
良久之後,楚王這才抬起頭,看著景舍:“景舍大夫,你這個想法太好了。”
這時候,昭奚恤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來:“王上,請問景舍大夫有什麽辦法,你說出來,臣也學習學習。”
楚王把帛書遞給了內侍,然後說道:“好吧,你去把這個帛書拿給昭奚恤和江乙看一看吧。”
內侍接過帛書,把他遞給了昭奚恤和江乙。
昭奚恤和江乙分別看了帛書之後,都拿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景舍。
“好了,我來說說吧,景舍大夫的想法是在楚國開展察舉製,所謂察舉製,就是由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選取人才並推薦到郢都之中,經過試用考核再任命官職。”
“這個察舉製,主要考察的是學子的品性和家世,這樣一來,可以保證我楚國可以有充足的人才,你們認為如何啊。”楚王說道。
楚王雖然問的是台下的群臣,可是目光,卻是看著台下的昭奚恤和江乙。
因為,只有他們兩個,才有資格評價此種方法。
其實,楚王本人的心裡已經一千個一萬個同意這個方法了。
他原本想的是讓甘宏出一個主意緩解一下昭奚恤和江乙的矛盾就行,可是沒想到,甘宏的這個辦法,卻是出人意料的好。
這哪裡是緩解昭奚恤和江乙的矛盾啊,簡直是連楚王一直擔心的,昭奚恤尾大不掉的問題也解決了。
要知道,為何楚王一直擔心昭奚恤這個問題,所以,扶持了一個江乙還不夠,還要再扶持一個景舍。
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昭奚恤是楚國的令尹,他的責任是協助楚王處理國事,可是這樣一來,也無可避免的,讓昭奚恤的權利變得龐大起來。
就是因為昭奚恤權利太大了,所以現在楚國很多的人才,都是昭奚恤推薦給楚王的,然後才由楚王任用的。
這些人得到了昭奚恤的賞識,豈能不為昭奚恤辦事情。
這樣一來,昭奚恤的勢力自然越來越大。
其實何止是昭奚恤,就是歷任楚王的令尹,也是一樣。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楚王長期居於深宮之中,對於外面的情況,絕對沒有長期處理國政的令尹知道清楚。
他就算想要提拔,也只能提拔他知道的有限幾個人,比不上昭奚恤提拔的多。
如果昭奚恤是一個能力平庸的令尹,那也就罷了,可偏偏昭奚恤是一個能力出眾的令尹,這樣一來,楚王自然很擔心。
而這個察舉製,卻可以把一部分屬於令尹的權利收歸到楚王的手中。
這地方上直接舉薦的人才,總可以不用通過令尹,讓楚王自己選擇這個人到底是用不用,怎麽用了吧。
這樣一來,用人的大權,自然可以從令尹手中轉到了楚王手中。
楚王再也不用擔心昭奚恤實力太大了。
至於江乙和昭奚恤的爭鬥,也會從朝堂上轉移到地方上去,雖然血腥程度或許跟以前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這就跟下棋一樣。
新開一盤棋之後,先要做的是圈地,而不是立刻就開始爭鬥了。
“王上,景舍大夫這個辦法是好,可是,真做起來的話難度太大了,臣建議,暫緩。”昭奚恤站出來說道。
他也看出了景舍的辦法是在削弱他的權力,可是他也只能這樣無力的反抗一下了。
他可以想象的到,景舍的這個辦法將會得到大部分人的讚同。
因為這個察舉製可是對那些大家族太有利了,日後,那些大家族的子孫想要出仕,可以通過這個制度,送人到楚王身邊,省去了很大一部分事情,也免去了他們政敵的阻撓。
甚至他昭氏之中,對於這個辦法也不乏支持者。
“昭奚恤大夫說的對,這個事情做起來的難度太大了,不過,王上,臣認為,這個察舉製既然如此好,豈能因為難度太大就不做了,所以,這件事不但要做,而且還要快點做才行。”
江乙一看昭奚恤反對,立刻跳了出來。
這個察舉製,對於他來說是沒有太大用,可是這個制度能夠削弱昭奚恤的權利,就憑這點,也就夠了。
“恩,既然這樣,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吧,江乙大夫,這件事就由你負責,一定要盡快拿出一個辦法來。”楚王一看昭奚恤反對,立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了,直接把事情定了下來。
“多謝王上。”江乙一聽,喜出望外的說道。
籌辦這個事情,可是一個佔據先機的好機會啊。
“還有一事,那就是,江乙大夫這些年來,為了我們楚國,披肝瀝膽,勞苦功高,臣建議,在令尹之下,再設一個右令尹的職務,用來酬勞江大夫的辛勞,也讓他國之人知道,我們楚國,對於有功之人,也是不吝封賞的。”景舍又說道。
“很有道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辦一件事情。”楚王出人意料的說道。
“請王上示下。”景舍趕緊說道。
“景舍,你說了那麽江乙的功勞,可是卻漏了一個人。”楚王繼續說道。
“誰。”景舍問道。
“就是你景舍,這些年來,你景舍大夫,為了楚國,也同樣是披肝瀝膽,勞苦功高,江乙大夫是該要獎賞,可是,你景舍大夫,也是一樣該獎賞。”
“來人,擬詔令,任命景舍大夫為我楚國的大司馬,擇一吉日冊封。”
楚王鄭重的說道。
聽了楚王的話,景舍感動的淚流滿面,他跪在地上,朝著楚王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說道:“多謝王上厚愛,景舍一定為楚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