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繹揮動繡春刀,帶領下屬朝那一隊察哈爾人殺去的時候,察哈爾人已經潰散。
從未跟明軍交過手的察哈爾人都有同樣的不安情緒縈繞在胸腔當中,他們知道征南軍驍勇善戰,陸繹也是價值一萬隻羊的大肥羊。
可敗軍不斷傳遞回來的消息,都被這幫察哈爾人精銳忽略。
他們並不相信明軍戰鬥力能夠遠遠有多強,而是將失敗不斷怪罪在伽力跟不花身上。
這兩個萬夫長一個死了,一個落在明軍手中。
現在領軍的千夫長不知生死,就算是一支鐵軍也瀕臨崩潰。
“援軍,援軍到了!”
如同一陣風一樣,呼喊聲讓整個戰場沸騰起來。
喊話的人先是用的察哈爾人的語言,隨後轉換成了大明的語言。
這讓許多仍舊在廝殺當中的征南軍士卒心中一凜,忍不住分神想要看敵人從何方殺了過來。
“撤退!”
陸繹冷冷的看了一眼戰場,眼見近萬的騎兵從東邊奔馳而來,他就知道阿蒙汗已經得到了那一份書信。
也就是說,此戰察哈爾人傾盡全力,而自己只有營寨當中的三千余殘兵。
“侯爺,不能撤啊,還有弟兄在裡面!”一個百戶跪在陸繹馬下,苦苦哀求。
當陸繹下達命令之後,並非所有士卒都在撤退,少量征南軍跟察哈爾人的敗軍糾纏在一起,沒能第一時間脫離戰場。
“侯爺!”
伴著一聲聲的呼喊,陸繹目光堅定起來。
“肖百戶,你帶著他們撤退,本侯去救人!”
“侯爺?”姓肖的百戶身子一顫,不敢相信陸繹在說完這一番話之後,已經撥馬又殺了上去。
“他娘的,侯爺都上了,你們還愣著幹嘛!都給老子上。就算是死,老子也要追隨侯爺!”丈八的漢子此刻也動容,眼眶當中滑落幾滴淚水,咬著牙跟上陸繹的步伐。
“直娘賊,扯什麽扯!侯爺在哪兒俺們就在那兒!”
軍中不乏這樣的聲音,可那肖百戶卻是硬著頭皮,抽刀道:“侯爺的軍令是讓小的帶著諸位爺爺撤退。要是你們全都去了,小的這裡也不好交代。姑且這樣,一般人追上去,一般人回營去找救兵!”
“俺還不信了,征南軍的爺們不能把這些蠻子趕回草原!”
他厲聲,拔出的長刀並未阻攔幾個人。
頃刻間,他周遭的百八十人,便全都追隨陸繹而去。
剩下的數百人距離稍遠,未曾聽見剛才的爭執。
他們其中不乏已經到了數百步外,發現袍澤都在後方,停下來的人。
“回營,請援軍!”
哈密城的早上處在驚慌失措當中,當城外的察哈爾人營寨出現了炊煙的時候,整夜都沒有睡下的海瑞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並不知道書信是否送到了陸繹手中,也不知道城外究竟是什麽樣子。
縱然是白晝,阿蒙汗編織的巨大包圍網還是將他包圍,吞噬掉了城外的一切。
處在冰原上的哈密城徹底成了一座孤城。
“巡撫大人!”
城樓外面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來得人不止七八人,而是數十人。
他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當中夾雜著一聲呻吟。
“出事了?”海瑞推開房門,冷冽的大風讓他下意識的裹緊了裘衣,目光撞在了被抬上來的軍士。
“回稟巡撫,此人乃是昨夜出城的夜不收。據他所言,從北方而出的夜不收損失慘重,只有十數人逃脫,剩下的人都死在察哈爾人手中,書信也落在了察哈爾手中。”
“他自稱有重要情報,小人才鬥膽請他來見上大人一面。”
“這……”海瑞心一沉,眉頭緊緊的皺著,他預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書信落在阿蒙汗的手中,會發生什麽事情他一清二楚。
可他同樣不能放任陸繹一軍在城外送死,只有冒險才能讓陸繹退回吐魯番……
“秦總兵呢?”海瑞問及另外一件事情。
“回稟巡撫……秦總兵正在酣睡,小的們不敢打擾。”那守城的小官兒義憤填膺,顯然對秦旭不滿也不是一兩天了。
不然他也不會越過秦旭,出現在風評更好的海瑞身邊。
誰是乾實事的,下面的人一清二楚。
平時他們隱忍不發,不代表他們在關鍵時刻不會反戈一擊。
“軍醫來了!”
人群散開,軍醫就地診治。
數息之後,那年過半百,不知道救過多少征南軍軍士的軍醫還是長長的歎了口氣,搖頭道:“諸位大人,老朽來得太晚,這位小哥兒的傷太嚴重,已經沒救了。”
“沒救了?”城門官一陣失神的時候,卻聽到一陣咳嗽聲。
“軍醫,他還活著!”
“活著也只剩一口氣了。”軍醫還是搖頭,哈密小城,缺醫少藥。眼前的病人拖得太久,他已經放棄治療,不願意在他身上浪費不多的物資。
“他口中有重要軍情,對哈密生死至關重要。不知道軍醫能不能是以援手!”城門官跪在地上,不斷磕起頭來。
“罷了罷了,老朽盡力為之。”軍醫耐不住數十雙目光的注視,只能蹲在再度掀開皮甲,看著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老哥……”夜不收不知道何時嘴唇蠕動了一下,眼睛也睜開了:“小人趴在雪中,醒來之後發現察哈爾人動用數萬大軍,朝著侯爺殺去,軍營當中所剩至多不過數千人馬。”
他語速很慢,但卻又將每一個字音都吐的一清二楚。
這是夜不收的職責所在,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將消息傳遞回來。
“此言當真?”海瑞還未開口,城門官便從地上爬起來,連聲質問。
“軍醫,你帶他去治療,無論如何都要將他救活。其余諸將,全部招來,老夫要好好跟你們談談!”
海瑞目光掃過在場的軍士,將命令直接下達。
他是陝西巡撫,地位尊崇,比他們這些大頭兵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海瑞說的話,就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