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一嘴唇微微一翹：“那還用說，你當每一位同門兄妹都像我們不用擔心家裡生計，可以任性胡來嗎。”

  “親傳大師兄就是由蜀地一對尋常清貧的獵戶夫妻養大，第一次來洛陽時連一雙鞋都沒有，在之後的同門生活裡他也處處節儉，因此和我們保持了充足的距離。”

  “小師妹來自琅琊道場，也是素服著身，素面示人，不在乎吃，不在乎用，平生最外乎手中一把刀。”

  林雪一唉唉歎息，同門裡他們四個人除了靈彤，能力本事都不算出眾，只是因為平時不夠努力，用師尊的話來講，沒有真正的向武之心。

  靈彤天資高絕，還在依佳之上，但師尊卻對靈彤素來冷淡，對依佳姐姐溫言和語，其中就是努力和向武之心的差距，可能是優渥而悠閑的生活磨滅了他們的鬥志，四個人也因此志同道合，才能結伴遠遊。

  穆靈彤默然無語，眼眸裡閃過一絲慚愧，但心中已經下定了舉薦的決心。

  天漸黑時幾個人睡醒了來，感覺渾身終於舒泰輕松了許多，穆靈彤又召集三人重又討論一番後，來到驛館裡，重金雇一位驛者，趁著城門將關星夜出城，直往長安送信。

  “太原不宵禁哎，但是繁華熱鬧程度可比長安差遠了，這裡是李唐龍興之地，不知道長安那股風向什麽時候能傳遞到這裡！”

  四人夜行，林雪一興奮的說道，古時成規模大城真的太少，每到一個新的地方自然能令人歡欣鼓舞。

  這太原像是極傳統的城池，長洛能見到的近些時日的新元素這裡什麽都沒有，但《甘霖》卻賣的非常火爆。

  因為太原在每個李家人心裡的特殊地位作祟，九江刊行《甘霖》的時候，由太原刊印局將樣稿帶回去就地印刷，銷量達兩千冊，且此時同樣在進行第二版三千冊的準備。

  太原附近形勢複雜，世家大族密集，地方權貴鄉紳集中，北方軍營、地方軍功大族遍布，因此這地方的有錢有才的人同樣極多，信息渠道也廣，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打聽到長安時下熱銷的連環畫冊後，立馬就開始收購太原刊印局發售的《甘霖》。

  但他們還是以能獲得長安第一版的該畫冊為榮，且不論這份畫冊的意義和內容的優點，許多人都知道作者是現在最當聖眷的一位公主，這樣的身份加持，無疑讓畫冊的實際價值遠遠高於銷售價格，引起哄搶。

  “《甘霖》居然在這裡這麽火爆，這就是大人以前說過的那什麽文化攻擊嗎？”林雪一興奮的翻閱書攤，卻遺憾的被告知此書樣書不賣，這是老板自己回家看的，放在這裡隻為增加人氣，因為現在發行的早就被買光了。

  “是啊，想必洛陽現在可能也會這麽火爆吧，成都等地想必過不了多久也會流傳起這畫冊的。”穆靈彤附和了一句，實際上洛陽畫冊的發行遠遠落後於太原，甚至現在只有幾十本被人從長安帶回去的。

  她更在乎的是這位陳大人在長安動動念頭，動動筆，就能在整個大唐卷起的一股文化風暴。

  她能感覺到，其實現在長安和大唐各地的聯系在慢慢變的緊促。

  除了因為政局穩定帶來的時局安好，讓道途路況變好，還有各地想要從長安獲得各種一手信息和物品的主觀意願，以至於如果現在有人統計的話，會發現傳信人員每天進出長安的密度，比前幾個月已經不知不覺人數多了一倍以上。

  隨著這種緊促的聯系感繼續增強，以至於有一天任何長安的消息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大唐各地時，這就恐怖了。

  這位陳大人想要講什麽，想要表達什麽，或者皇家朝廷借助他之口想要表達什麽，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擴散至整個大唐領土。

  而這樣的訊息主宰能力，恐怕是歷朝歷代都無法辦到的。

  因為僅僅依靠官府公差人員，是絕對不會有這樣效率的。

  民間特別是世家豢養的傳信者，能夠以良馬百裡以內一換的速度不要命的往各地跑，各類先進通訊工具，比如鷹隼、信鴿和各地訊息接力等方法也五花八門，這哪裡是公差人員可以比的。

  “你們聽說了嗎，長安現在又流行起一種極特殊的鏡子，比我們的銅鏡照的更清，不，應該說此物絕對不是銅鏡能比的，它幾乎能夠比我們的眼睛還清楚的把我們的身影反應出來！”

  此時身邊有幾個結伴的仕女走過，有一人驚奇而興奮的對幾個同伴說，聲音可能是因為長時間隱忍而顯得有些突然的刺耳，可見主人內心對這消息的重視。

  “銅鏡再清楚又能清楚到什麽地方？咱們現在的夠用了呀。”

  “你不懂，那鏡子是那位陳大人發明出來的，你還以為和我們見到的普通鏡子一樣？”

  “啊——那到底是怎樣的，太原有了嗎？”

  隨著一個人名的提起，迅速亢奮起來的仕女們加快速度往前離去，而這東西也是穆靈彤幾人所不知道的，她們離開長安時這鏡子還未被陳楚解鎖出來，一時連兩女都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就在這時，楊國安突然有些緊張的問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太原的胡人似乎比正常情況多了許多，你們看那一片，遍地都是胡人！”

  幾人聞訊看去，不由有些驚訝，有一小片街區可能是因為出售胡人物品，一些馬奶酒之類的東西，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那裡幾乎全都是突厥人打扮的平民男女，令人難以置信。

  目前大唐不是和突厥全面開戰了嗎，他們在路上有幾天幾乎時時刻刻都要給行進的唐.軍部隊讓路，有時候動輒數量高達上萬人，以數人為一排從他們經過，連人帶馬和車杖，竟需要一個時辰才能逐漸遠離他們而去，這種情況太原怎麽敢接納這麽多突厥人，這太原主官是嫌腦袋太重嗎。

  幾個人還在納悶，正要警惕起來，小聲的討論卻被一個匆匆路過準備出售寫小物件的老嫗聽到，不由停下腳步嗤笑。

  “年輕人什麽都不懂，這可是北方投降我們唐朝的胡人部落，舉族被勒令南下的結果！按咱們皇帝的旨意，部分族人留於南邊草原，部分族人南下中原腹地，就此定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