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一句話，從兩個人的口中講出結果就是不一樣。

  如果一個獄卒，甚至哪怕是李存德，魏征告訴王陌，如果你再不坦白交代你的罪證，殺你全家，你看王陌信不信？這點威脅如果都害怕，那他也做不到堂堂益州大都督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些人根本沒有這樣的能量，就是純嚇唬罷了。

  但陳楚不同，某種情況他甚至比李二的話還好使，為什麽，李二也好，朝臣也罷，或君或臣，都有一定的底線，也受到律法的約束，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但陳楚不同啊。

  眾所周知，他雖然有一些官面上的身份，可說到底就是一個白身自由人，九寺少卿也好，大唐天師也好，這都是一些虛的身份，難道別人還真用這樣的身份規格來對待他不成，那怕不是喝高了。

  陳楚說要殺你全家，很可能真的殺了，到時候不僅他自己，他的子女父母，宗室遠親，估計很難漏掉，哪怕僅僅是全家流放，他都是家族罪惡滔天的罪人，陷這幾百年家族於不複。

  經過王陌的交代，原來，王陌真的是和前朝的前朝，陳朝余孽有所勾結。

  由於川蜀地形封閉，對外交通信息不方便，因此受到的戰亂波及也小，秩序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

  陳朝的一些巨賈重臣，舉家遷徙逃竄到川中，由於近幾十年來朝政變動劇烈，而隋帝在統一天下以後也沒有再大肆追究這些前朝後人，使得他們在川蜀開枝散葉。

  而時間一久，這些本來就掌握有大量資源，在川蜀之地休養生息幾十年的這些陳朝後人，見到益州地形的獨特，以及唐人對這裡薄弱的統治，頓生蠢蠢欲動之心。

  一旦能夠煽動益州造反獨立，那麽這就是一個國中之國，境內人口不僅眾多，而且坐擁交通要道，只要各處一封鎖，唐軍入川艱難，未必不能真正光複陳朝榮光。

  王家作為益州的大家族，上層之間自然來往密切，相互扶持，狼狽為奸，婚姻嫁娶，享樂遊玩，無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加上王家不是功勳出身，不是關隴貴族，對大唐的忠誠也有限，時間一久，本來就狂妄的他也就被這種思想腐蝕了。

  好在此人作為王家的主心骨，竟然吃了豬油蒙了心，一個人就敢往長安跑，正想收拾他的陳楚哪裡能客氣，自然是第一時間拿下，連讓他見李二的機會都不給。

  當然，李二現在知道王陌的事，哪裡還會見他，根本不可能給他機會。

  要知道王家一旦拔除，就可以動搖益州人的意志，明白誰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到時候唐庭再安排合適的番臣過去治理，效果也會更好。

  “你們王家，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看樣子上上下下幾百顆腦袋是不想要了！”

  魏征身為禦史大夫，本人忠貞不二，對皇帝都是動輒苛責，不要說對其他不平之事，此時不由冷笑著嘲諷，眼下這關頭，不說陳大人饒恕他們，起碼一個流放苦力是免不了的，現在唐最缺的可就是人。

  “魏大人，說好不殃及家人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抓著監牢欄杆，王陌目呲欲裂，大聲的叫道，心中非常惶恐。

  “放心，真要砍，陳大人估計都舍不得，你王家僅家人就有數百，不說手下侍從奴婢，這是多大的財富，怎麽可能讓你們死。”

  魏征搖搖頭，讓人去酒樓裡給王陌買一碗牛肉面，也算不食言。

  “你好好享受享受這等美食吧，我大唐目前蒸蒸日上，唐軍縱橫無敵，去歲滅掉突厥，而今兵鋒直指高句麗，屯駐西域，又即將和遙遠的阿拉伯帝國開戰，其他各國莫不膽顫心驚，但竟然還有人做這國中之國的美夢，可笑！”

  魏征拿到供詞，心滿意足，審訊出這麽有分量的犯人，對他的功績也是一種提升。

  李二這邊很快就拿到了供詞，此時坐在胡凳上進行思索。

  陳楚說過，長期跪坐對腿部的傷害很大，特別是膝蓋關節。

  對此本來大家都不當回事的，這是古禮啊，而且跪坐本身就是一種嚴肅、端正的象征，哪怕胡凳確實方便，跪坐也是大家平時的選擇。

  可陳楚告訴他們膝蓋一傷是目前醫療水平沒有辦法的，將會永久損壞行動運動能力，李二一下就上了心，耽誤他玩？這可不行啊，所以沒人的時候李二就開始讓內侍提醒自己，少跪坐，多坐胡凳，現在倒也已經養成了習慣。

  “不如讓恪兒現在就去就番？年齡差不多也到了。”

  李二思索著，王陌下來了，要有新的益州大都督，遙領的李恪當然就是最好的人選，然而楊妃深受他的喜愛，李恪也是一門心思投入自己的小世界，聰慧而忘我，他也很喜歡，倒是不舍得讓他小小年紀就離開長安，前往那益州苦寒之地。

  “還是安排一個新的益州大都督吧。”李二想著，回頭找人商議一下，看派誰過去合適，益州那邊確實情況比較複雜，而據陳楚的大言不慚，他之後騰出手來也是要去那裡解決問題的，所以一定要選個有能力而靠譜的。

  “陛下！”這時候，長孫皇后來了，她收到了從商州城寄往這裡的一份禮品，是陳楚讓飛霜冰晶姐妹寄過來的，目的是讓兩女和這位嫂子打好關系，別以後見面了尷尬，也算是對兩女的保護。

  這份禮品裡包括的東西還挺繁雜的，一本商州城的山川地理志，兩顆曙光丸，十袋軍用乾糧，一些商州本地土特產和手工品，容易損壞的被稻草等軟物填充，送來時好大一個箱子。

  長孫皇后大喜，人都希望收到禮物，沒有人能例外，特別是自己好友送來的，無不充滿期待，果然一打開，一樣樣或普通或昂貴，但無一例外讓她感覺到驚喜和欣喜。

  她身邊有什麽人如果患有眼疾，這曙光丸可以賞賜給對方，軍用乾糧則是陳楚讓她嘗嘗新鮮，順便讓老李等人長長見識，見識一下這東西的厲害。

  她一試後立刻感受到了這軍用乾糧的恐怖，自然是第一時間拉來見李二。

  李二很是漫不經心，他已經聽說了，陳楚從商州發運輸車隊，前後運送九十萬袋軍用乾糧抵達長安，讓沿途軍臣嚴密保護，這事他自然是被驚動了，一時之間覺得真是小題大做。

  先不說這關內道和河東道秩序井然，都是朝廷繁榮之地哪裡敢出現這麽大膽子的人劫掠車馬，又覺得九十萬袋兵糧聽起來多，但恐怕沒有多少，畢竟這是要送往西域的，夠他們吃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