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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異聞錄》第530章 攻心之策
  鹹陽城中,張相府。

  張風凌、張天下正侍候在張相榻前。

  張風凌強擠笑顏,道:“爹,你不用哎聲歎氣的,你這身子骨兒好著呢。都是這些郎中,想要多賺錢,可不就願意把病說重一些嚇唬人麽?來,爹你快把這藥喝了,喝了咱就好了。”

  張天下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我大哥說的對。孩兒已經派人去外地請名醫去了,可不是爹你病情重啊,我是覺得,我爹可是堂堂丞相,光治好了不成,還得精精神神,比以前更好才是,請個名醫來,治的更好一些。”

  張相淡淡一笑,哪有郎中敢在他面前把病說重了?那些人,是巴不得把病說輕一些,唯恐惹他不高興啊。

  其實,張相早就知道自己身子骨兒快不行了,要不然也不會放棄培養兒子,全力扶持禦史大夫酒徒上位了。

  只是,終究還差了些火候,現在酒禦史還沒有樹立起完全的威望。

  失算了啊,應該早早退位,把酒徒史扶上馬再送一程的,那樣的話,文官集團鐵板一塊,嘗太尉便無機可乘。

  也是判斷有誤,覺得自己再撐幾年,總是沒有問題的,沒舍得把大權一下子就全部移交出去。

  而外部來說,太卜寺竟公然舉兵與之對抗,無法形成之間的牽製作用,反而成了嘗太尉掌權的外部促成力。

  與此同時,嘗太尉又出了一個妙招,這絕不是那個糾糾武夫能想出來的主意,一定是有人給他出謀劃策,他竟想出分設左中右三相的主意。

  文官集團本來鐵板一塊,可是地位、威望,不遜於酒禦史的,還是有幾位的。有機會和酒禦史平起平坐,分享一國丞相的尊榮,與保證文官集團始終能壓嘗太尉代表的軍方一頭,這個誘惑,那幾位能抗拒麽?

  張相已經分別找他們來談話了,每個人在張相面前都是賭咒發誓,一副一心為公的模樣。張相一雙老眼雖花,看人卻仍然犀利的很,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的言不由衷,但他已經沒有精力去幹預了。

  何況,他們現在也不可能做什麽,他們就算有什麽狐狸尾巴,也是等我死了才會露出來吧?

  想到這裡,張相心中便一片悲涼。

  國事,已經操心不了那麽多了,現在只能為自己的兒子做些打算了。

  想到這裡,張相推開了送到嘴邊的湯匙,對兩個兒子肅然道:“為父,今有一番囑咐,你兄弟二人,須牢牢記住了。”

  張風凌忙道:“爹,你說,孩兒聽著呢。”

  張天下也是連連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張相喘息了幾下,才鼓足力氣,緩緩地說道:“為父,天年已盡!為父死後,你二人,要為為父守孝,丁憂三年。只要……只要為父咽了氣,立即扶靈還鄉,喪事,要回鄉再辦,不受京中百官拜祭。你們,聽清了麽?”

  張相說到這裡,一雙渾濁的老眼,陡然清明了起來,嚴厲地看向他的兩個兒子。

  張風凌聽得呆了,一見父親瞪眼望來,嚇得一個哆嗦,連連點頭。

  張相又看向張天下,道:“你也聽到了?你兄弟二人,要互相監督,誰敢不聽為父遺訓,就是……就是張家的逆子,要請出家法來,逐……出……門戶!”

  這句話說的相當重了,張風凌、張天下兩兄弟慌忙一起跪下,叩首道:“父親大人放心,我兄弟二人都牢牢記在心裡了。”

  二人叩頭半晌,不聞張相說話,偷偷抬眼一看,就見張相雙目不合,一手仍然指在身前,竟是已然氣絕了。

  兩兄弟不由得一聲悲嚎:“爹啊~~~”

  ……

  酒徒史這幾天有點心火上升,雖然沒喝酒,可兩頰顴骨位置,總是帶著兩酡病態的嫣紅。

  他的嘴角都起了幾個水泡,吃了降火的藥,眼看快要結痂了。

  大廳裡,還坐著四五個官,都是這些年來,酒禦史已經培養的親信。

  酒禦使一派的官當然不只這幾個,維持如此龐大的一個帝國運轉,京城的高級文官不下數百人。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微妙,自從嘗太尉公開提出,張相若有不測,當立左中右三位宰相共治國家的意見之後,文官集團立即暗流洶湧,大有分離成幾派的架勢。

  左中右三個宰相啊,現在朝中漸漸拉幫結夥的不只三派,足有六七個山頭。都是覺得自己有機會爭一個宰相之位的。

  而依附於他們的,有出手招攬的,也有主動投靠的。雖然同屬文官集團,官吏們當然因為同籍、同鄉、同一位上司提拔、曾為同事或者情投相投等各種原因,使得彼此親疏不同。

  親近的人上了位,和關系較遠的人上位,使他獲得的好處也當然不同,因此朝中現在是山頭林立,保持中立的也不過是在看風色,還沒確定投到誰的陣營裡去,因此不是絕對信任的人,酒禦史也不敢叫到家中,商量如此大事。

  “嘗諭那老匹夫,怎麽可能想出如此誅心之策!”

  酒禦史憤憤然:“這一招好毒啊!攻心,莫過於此,根本就是無解的。”

  內史石章魚道:“可惜了,張相若是早兩年便開始扶酒大夫上馬,也不致今日被嘗太尉所乘。哎!”

  曲客魏嶽不耐煩地道:“如今懊悔又有何用。陳廷尉,你可有辦法,解當下之危?”

  廷尉陳彬默默搖頭:“我等為官,所求者何?嘗太尉直擊要害,根本無解。如今,只有出現兩種情況,才能確保酒大夫完全接掌張相權力。”

  酒徒一喜,道:“什麽情況?”

  陳彬道:“其一,張相轉危為安,身體康健,還能再活個三五年。”

  酒禦史眼神兒一黯,幽幽地道:“若能做得到,便是酒某借幾年壽給張相都行啊,只是……”

  魏嶽道:“第二個情況是什麽?”

  陳彬苦笑道:“這第二麽,就是嘗太尉突然一個雷被天劈死了!”

  眾人聽了,不由大感沮喪。

  默默無語半晌,酒大夫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陳廷尉此言……未必不可行。”

  眾人都愕然看向酒徒,酒徒道:“嘗太尉手握天下兵馬大權,決然想不到我們一班文人敢打他的主意。他雖執掌天下兵馬,卻也只有雙手雙腳,隻消幾個力大善搏之士,還怕不能取他性命?”

  魏嶽、石章魚等人大駭,陳廷尉卻是目光陡然閃爍了一下,道:“大夫此計,未必行不通。”

  石章魚汗都下來了,連忙抹一把額頭汗水,道:“酒大夫,陳廷尉,莫急,莫急,我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這時,一個門子噔噔噔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禦史老爺,大事不好啦。張相府上傳來消息,張相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廳中眾人一聽,駭得一起站了起來。

  酒禦史呆若木雞地道:“什麽?張相過世了?”

  陳廷尉道:“酒大夫,恐怕……我們不能從長計議了,須得當機立斷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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