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知道我是誰。”
“蕭大人是打算明日親自帶兵出城和金兵野戰,最後用自己身死,換取一個合理的遼國撤兵的理由吧?”
“嘖嘖,不錯,是個好理由。”
“只不過……愚蠢至極!”
武大沒有理會蕭奉先驚愕的問話,仍舊是淡然的坐在桌子邊上。
言語間風輕雲淡,然而卻是直接說出了蕭奉先的計劃,
讓他心裡面猛然間就是一驚。
“你究竟是誰?”
“你怎麽會知道老夫的計劃?”
“一個遼國重臣的身死,換取我大遼三十余萬士兵的生存,為何就愚蠢至極?”
蕭奉先聽到武大竟然如此確定而又簡練的點出了自己的計劃,
而這些就連明天將要隨他出城野戰的士兵都不知道,
頓時就讓他頭皮發麻。
當武大最後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眼神不由得一眯,
聲音之中有些疑惑,不過更多的則是不屑一顧。
這個計劃從他撤離上京城開始,他就已經在推演了,
到了如今將要施展的時候,自信萬無一失。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也想知道面前的這個神秘的年輕人,
會有怎麽樣的看法。
“說你這是個好主意,因為這個計劃確實會給耶律光合適的撤兵理由。”
“說你愚蠢,是因為這樣非但是不會救下那些士兵的生命,反而是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遼國如果還有這些士兵存在,一旦撤入西北招討司,那裡還有大片的疆土,還能叫做滅亡嗎?”
“完顏阿骨打是個怎麽樣的人,他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存在嗎?”
“他會怎麽做呢?”
武大蔑視的看了一眼一臉自信的蕭奉先,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從蕭奉先離開大定府城牆開始,他就猜測出了蕭奉先的想法,
再加上今天看到耶律光緊皺著眉頭的樣子,
這才終於是確定了。
“若是有這三十萬士兵活著,遼國根本不算滅亡,稱之為戰敗更為合適。”
“完顏阿骨打心狠手辣,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必然會一路追殺,趕盡殺絕!”
“屆時我大遼沒有堅城關隘,部隊又不敵金兵。”
“將會遭遇的……是一場屠殺!”
聽到了武大剛才說出的話,蕭奉先暫時也忘記了追究武大的身份,
按照這個思路很容易就能推演到這個結果,隨著他的話音出口,
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後怕之中,全身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今日身死或許能讓更多士兵短暫的活下來,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遭遇更加嚴重的滅頂之災!
“多謝先生提醒賜教,救了我遼國萬千生靈!”
“我該如何為遼國製造時機撤退,還請先生賜教。”
蕭奉先一旦想通了這一點,看向武大的眼神之中就充滿了敬畏,
下一刻竟然是直接對著武大跪了下來,言語間充滿了謙卑。
“金國要的是遼國不能崛起,讓他們把人殺夠了,也就行了。”
“至於你……這麽兩個國家機器轟然對撞,一個大臣不算什麽。”
武大放下茶杯,面色略顯凝重,
他短短的幾句話下來,就意味著還有遼金數萬甚至十數萬生靈滅絕,
戰爭殘酷,自古如此。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在房間內響起,武大的身影就再度變得虛幻,
留下半杯茶還散發著溫熱之外,沒有半點他來過的痕跡。
“先生……受教了!”
“已經走了麽?”
蕭奉先聽完了武大的話,低著頭臉色不斷的變換,
良久之後終於是話音沉重的開口說道。
等到他再度抬起頭的時候,眼前的椅子上已經沒有了武大的身影,
讓他輕聲呢喃了一聲。
“說的是啊,兩個國家機器之間的碰撞,多少士兵百姓慘遭橫禍,伏屍百萬!”
“就算是皇子貴胄死了也稀松平常,何況我一個臣子?”
“何況我一個臣子。。多謝先生點破夢中人,於蕭某有救命之恩!”
蕭奉先重新坐在了武大之前所坐的椅子上,面色惘然的喝了口水,
想想遼金之戰自從開始以來,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橫屍荒野,
雙方都有巨大的傷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他一個遼國的臣子,死不死其實並不重要。
金國想要的是遼國死亡到達一定程度,至於他死不死都無所謂,
既然如此,他只需要把士兵的傷亡盡量減少而又在金國的容忍范圍之內,
就算是對遼國的貢獻了。
如是,他根本就不用死!
螻蟻尚有苟且偷生之念,更何況是一個人?
一旦想通了這一點,蕭奉先整個人都在不斷的顫抖,
噗通一聲再度跪在地上,神色莊嚴而又鄭重的對著武大所坐過的椅子,
連磕了三個響頭。
晨日高起,戰鼓雷鳴!
大定府城牆上,金兵隊列依舊是井然有序,
金屬交割聲伴隨著腳步竟成了戰場上獨有的樂章。
耶律光這一夜未睡,天不亮就到了城牆之上等待著這場大戰,
此時望著殺氣騰騰的金兵,臉色格外的凝重,
他不知道,今日一戰,
又要死亡多少遼軍!
“金兵這麽早就撲上來了,看來是不想給我們一點喘息的機會啊。”
“耶律大人還是要多保重身體。”
蕭奉先此時緩緩登上了城牆,看了一眼蕭奉先疲憊的面容,
開口歎了一聲。
“蕭大人倒是精神飽滿,怎麽不去休息了?”
“昨天一戰我們就損傷了兩萬多士兵,這樣打下去,咱們之前的計劃還有什麽意義?”
“還是你已經想出來了合適的撤退時機?”
耶律光一轉眼見到了邊上的蕭奉先,神色猛然間就輕松了一下,
接著便是皺著眉頭冷哼一聲。
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原打算守城二十天,損傷到了五萬就撤軍,
但是看著現在情況,恐怕今天打完就會損傷五萬士兵,
而現在才剛剛兩天啊!
他們根本就撤不了!
“不用想,等著就行了。”
“戰爭有其自己的規律和規則,我們只能順應,不可強求。”
“耶律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隻損傷五萬就撤軍了,現在自然是很好,但是金國會讓我們好嗎?”
蕭奉先看著耶律光皺著眉頭的樣子,就知道他和昨天自己的擔憂一樣,
想起武大對他說的話,便是胸有成竹的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