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

  武大瞥了一眼劉一喜，心中怒火連連，語氣卻是極為淡漠。

  “末將……不敢！”

  劉一喜聽到武大用這麽冰冷的語氣，一時間嚇的汗如雨下，

  身子更是直接伏在地上，惶恐的說道。

  “我讓你抬起頭來！”

  下一刻，武大眼中凶芒大放，對著劉一喜爆吼一聲。

  “屬下知罪，國師大人饒命啊！”

  突如其來的變化嚇的劉一喜身子猛然一顫，
  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看向武大，連忙求饒道。

  “向四周看看，看看這些戰死的將士們！”

  “他們來的時候和你一樣生龍活虎，他們剛才的喊殺聲響徹雲霄！”

  “他們剛才還是血氣方剛，剛才還橫刀立馬！”

  “而現在，都化作了渾州河中的孤魂！”

  武大上前提著劉一喜的衣領，帶著他看過一個接一個的屍體，

  保安軍將士們有很多都是年輕人，帶著血汙的臉上還顯得很稚嫩。

  這一幕幕看的劉一喜觸目驚心，看得他心裡發慌，身上流汗。

  “保安軍主將王進，在與西夏此戰中作戰勇猛，舍生忘死，最終力戰而亡！”

  “保安軍五萬將士，前前後後都倒在了渾州河中，都為大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他們是好樣的，是英雄！”

  “而你呢？你算是什麽？”

  走到王進屍首旁邊的時候，武大特意停了下來，

  一把將劉一喜的頭摁在王進的腦門邊上，痛心疾首的悲聲大吼。

  到最後更是雙目通紅的大聲喝問，直逼劉一喜的內心最深處。

  “我……我……”

  劉一喜此時大腦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王進疲憊而又死而無憾的臉龐距他的眼睛只有兩拳之隔，
  甚至就連王進臉上的汗毛都能看的清楚，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的這麽清楚！
  最終他羞愧痛哭，大吼道：“我是個孬種！”

  “我是個孬種啊！”

  “哼！”

  “你若是早來一個時辰，就會有上萬保安軍將士活下來！”

  “你早來兩個時辰，就能活活的把西夏兵嚇得自己退回去，我們兵不血刃，不戰而勝！”

  “到時候西夏兵在三角洲上沒有糧食，只能投降！”

  武大聽到劉一喜痛苦的慘叫聲，心中更是悲憤，

  一腳將其踹倒在渾州河的血水中，冷笑一聲。

  “國師大人，你殺了我吧！”

  “我不想活了！”

  劉一喜此時聽到武大的話，沒想到自己僅僅是晚了兩個時辰，

  就讓這麽多的大宋同胞慘赴黃泉，他們原本都是可以活著的！
  一時間他心中萬念俱灰，想想自己來的時候各種磨蹭拖延，
  簡直是恨不得活剮了自己！

  “我說了，你只要來就是大宋的功臣。”

  “我不會殺你，但是必須要讓你知道自己的行為，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後果！”

  武大看著劉一喜崩潰的樣子，淡漠的搖了搖頭，

  一轉身就向遠處走去，不再搭理劉一喜。

  “國師大人，我求你殺了我吧！”

  劉一喜一抬眼看到武大竟然就這麽走了，一時間愣在原地，

  連滾帶爬的想要追上武大，然而卻被河中的屍體絆倒，
  灌了幾口血水，血腥味刺激的他喘不過氣來。

  “哥哥，這個劉一喜怎麽辦？”

  遠處李逵見到了劉一喜的慘樣，湊到武大身邊疑惑地問道。

  “讓他在渾州河駐守，日後再發落。”

  武大聞言沉吟了一下，開口對李逵說了一聲，接著就騎上馬向帥營奔去。

  帥營裡面，種師道正忐忑不安的看向渾州河方向，
  整整一天一夜過去了，還沒有一個人過來報信，

  安靜的狀態讓人心裡發慌。

  “國師大人回來了！”

  正在此時，軍營裡面忽然傳出一聲高喊，武大重新披上黑袍緩緩踏進軍營。

  “國師大人，您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

  種師道聽到這一聲高喊之後，神色一喜連忙迎了出來，
  竟然真的見到武大已經回來，面色激動的說道。

  “渾州河方向已經平穩了，西夏軍敗退，李武真被我斬殺。”

  武大面色有些疲憊，看著種師道淡淡地說道。

  說出這麽大的戰報，但是語氣之中沒有一絲喜悅，極為平淡。

  “李武真死了？”

  “哈哈哈，沒想到啊！”

  “李武真是西夏戰神，他死了對西夏軍隊的打擊是災難性的！”

  種師道驟然間聽到武大說出了這個重磅消息，一時間激動的大笑出聲，

  眼中光芒閃爍，身子興奮的都有些顫抖。

  “王進這小子不愧是我培養出來的，關鍵時候沒有給我丟人！”

  種師道興奮勁頭還沒有下來，又突然想起了王進，欣慰的感歎了一聲。

  “王進將軍確實是好樣的，保安軍五萬將士都是好樣的，都是大宋的驕傲！”

  武大見到種師道這麽說，目光中滿是複雜，沉重的讚歎道。

  “他們肯定傷亡不少吧？”

  “這樣的戰鬥，必然損傷極大，是個大考驗啊！”

  種師道聽到武大這麽說，一時間也是沉重起來，轉眼看向武大問道。

  “保安軍將士，連同主將王進在內，全部戰死沙場，以身殉國！”

  武大親眼看著，數萬人在他眼前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

  此時說完這句話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用尚方寶劍強撐著才沒有摔倒。

  “全部戰死了？”

  種師道聞言面容大震，臉色頓時就蒼白了幾分。

  短短幾個字，他就可以想象出來戰況是多麽的慘烈！

  “這一戰不光是打空了西夏的軍隊，也讓我宋軍流盡了鮮血！”

  “綏德軍戰死三萬多人，蔣門神至死還怒視著西夏軍，使其不敢上前。”

  “林衝一人斬殺三員西夏戰將，至今生死不明！”

  “保安軍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

  武大此時轉身看向遠處還冒著黑煙的三角洲，這幾日的廝殺場景在他眼前匆匆掠過，

  眾多將士的笑容仿佛是一團光影，笑著呼喊著他國師大人。

  “是啊，戰爭就是如此！”

  “我等軍人從踏進軍營的那天起，就已經是準備戰死沙場！”

  “如今他們能在這樣的大戰中殉國，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謂壯哉！”

  “如此一戰，保邊境平安，讓大宋百姓安居樂業，值了！”

  種師道目光堅毅的重歎一聲，他這一生早已經見慣了生死，
  就連他自己，也早已經準備好了橫屍沙場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