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請三思呀。”
陳初六笑了一聲道:“我已經三思過了,這項技術留在書坊,太辜負這項技術的能耐了。可放出去,對咱們書坊的害處也不是很大,只要汴京時報在就行。何況,我正要要那這個來做點文章。”
“什麽文章?”
“關於科技的文章!”陳初六眼睛裡冒著光向在場的人道:“你們肯定要問,什麽是科技,所謂科技就是有助生產的理論和技術。你們看這小版合印做出來之後,是不是印刷就輕松很多了?這就是科技。科技是有很大用處,正好符合咱們事功之學的道統,做有用之事。”
鄧老頭撓撓腦袋道:“原來我做出一件新東西,這叫做科技,還是少爺有學問,這詞我們這輩子都想不到哇。”
陳初六笑了笑,知道鄧老頭這是先誇一句,然後再勸他收回成命,陳初六對他道:“你放心,這技術,不會虧了你的。陳家給你頒一個創新獎,獎金五百貫。登報的時候,將這創新獎重點提幾句。並且布告天下,由陳府出錢,資助天下奇人異士,凡是能願意將自己創新的技術推廣傳播的,都可以獲得這個創新獎,按照這個新技術的用處,起步獎勵為一百貫,這個創新家的名字,就叫魯班獎吧!”
劉沆、高陽、陳長水、鄧老頭聽了,皆是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陳長水問了道:“少爺,咱們拿錢做這個,圖什麽?”
“什麽也不圖,就是為了燒錢。起步一百貫,上不封頂!”
眾人看著陳初六這樣子,實在是難以理解,但眼下不能再問了,隨著陳初六到了暖和的房間裡。這裡隔著一道簾子,將裡外分開,桌上擺好了各種佳肴。陳初六見大家熱情洋溢,難得多喝了幾杯,把酒言歡,盡興而歸。
多喝了幾杯,陳初六醉醺醺地上了馬車,腦海裡卻是想著自己和王曾的對話。他放出話來,要將士農工商的定序攪亂。鄧老頭這件事情,可以先將工匠的地位提高一些,即便不能提高,也可以開個頭嘛,萬事開頭難。
魯班獎,募捐,都要借助汴京日報才能推廣。時至今日,陳初六才發現創辦汴京日報是個多麽有眼光的決策了。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家門口,陳初六吩咐道:“黑子,明天將四為詩社每個社副、汴京時報的編輯都叫來,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家說。”
“少爺,我知道了。”
“那個陳思懷呢?”
“不知道,少爺喝醉了,還是先去歇著吧。”
次日,陳初六起得有些早,發現自己躺在書房中,衣服卻是被人換了,跑到趙雅房裡,好生作怪了一下。趙雅被弄得受不了,輕掐了一下陳初六,道:“你這壞人,昨天喝醉回家,怎麽一大早來捉弄我。”
“雅兒,我想跟你說件事。最近想做點大事,要拿一大筆錢出來。”
趙雅警惕起來了:“官人,你要錢做什麽?”
陳初六嘿嘿一笑:“說起來這是一件燒錢的事情,但卻是有必要做的。我想拿一些錢,去激勵天下那些革新技術的人才,讓天下人對工匠不再貶低,最後讓科技振興興大宋……”
“只要不是去外面養小狐狸精就行,什麽強國啊,科技啊,人才啊,我也不感興趣,但你做這些事情,就算是燒錢我也支持你。可是平時你要用錢,也從沒和我們打招呼呀?怎麽今天忽然來這麽一出。”
“這次比較多……”
“多少?”
“先拿一萬貫!”
趙雅坐了起來,帶著一點驚訝地問道:“這麽多,還是問問爹媽再說,這麽多錢,家裡也拿不出現錢,只有去調取銀子了。”
陳初六點點頭道:“還不著急,年前取來就行了。”
家裡陳初六想要做什麽,基本都是受支持的,但動用這麽大一筆錢,陳初六還是要和家裡人通一下氣。有個形容富豪的成語叫腰纏萬貫,足以說明一萬貫錢多麽大一筆錢。這一萬貫,並非全是用來當獎金。陳初六想用這筆錢,成立一個工匠聯盟,選出各行工匠中的佼佼者,用來制定行業準則,保護發明新技術的人。
工匠聯盟,任重而道遠,絕非一日之功。眼下陳初六召集詩社和報刊的所有人過來,則是想辦法要在輿論上先造勢。
繼事功道統、求同存異之後,陳初六要提出科技興國。陳初六在書房之中,查經引典,為科技興國找到理論依據。隨後將鄧老頭的事情寫下來,擺出事實,小版合印實實在在降低了讀書的成本,能促進教化。
以往大家隻認同先王之道,可以用來治國,士大夫可以和天子共治天下。現在看來,科技的力量,同樣可以用來治國,工匠也和士大夫、天子一齊,共治天下。共治天下,那豈不是要共分天下?
可士大夫階級的利益,動得了麽?
事功道統還算是“儒門”的內部異見,求同存異還被士大夫所接受,這兩點提出來時,也掀起了軒然大波。那這科技興國,就絕對是比之前兩個更加異類的主張,一旦提出來,可能就是引火燒身了。
提出事功道統,是順應潮流的,朝堂上對那些清談家早有不屑。求同存異,本來就是交好別的學派的。可這科技興國,到底合不合時宜,會不會得到世人的認同,陳初六拈著筆寫下文章,卻前所未有的不敢將這文章示人。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書房忽然想起敲門聲,陳初六將文章疊起來,放在一堆書中夾起來,開口道:“進來便是。”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陳思懷,只見他手中拿了一份報紙,又將門合上,遞過來道:“先生,弟子買到了報紙。”
陳初六眉頭舒展開來,接過報紙看了看,溫和地道:“這是上旬的報紙,這上面還有許多油汙,你從哪裡買來的?花了多少錢?”
陳思懷有些緊張:“先生,弟子不敢瞞先生。這報紙花了八十文錢,是從一個店小二中買來的。先生隻給了弟子十文錢,著實買不到報紙,弟子只能買這一份回來交差,請先生責罰。”
“不忙責罰,你先說一說另外的七十文錢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