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玩笑?
陳初六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眾人,發現這根本不是開玩笑,縣令,額,怎麽一臉得逞的壞笑和大仇得報的賤笑?額,我啥時候得罪他了不成?
他這麽一抬頭,李下問以為這是他在認錯,大聲笑道:“初六啊,以後定要腳踏實地,有一說一嘛,不要這麽自大……”
“哈哈哈……”
周圍的那些學童,終於是忍不住了笑,林雪中的臉已經紅到了發紫發黑的地步,可這時,陳初六問道:
“縣公,我現在可以開始倒背《孝經》了嗎?”
“這孩子,快住口!”林雪中急忙道:“你亂來什麽,趕緊退下!”
“哎……林兄,這少年氣盛嘛,就讓他試試,我等,姑妄聽之。”李下問饒有興趣的看著陳初六,挑釁的眼神那是在說;你背啊,你背啊,有本事你背啊。
“矣終親事之子孝,矣備義之生死……”
陳初六清脆中帶著一點把不住風的童聲大聲朗誦出來,在場紛紛擾擾的聲音慢慢靜了下去,到了最後,學堂之中,可聞針落。陳初六一字一字的背道:“曰子。侍子曾,居尼仲……”
最後一個字背完,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說起這倒背孝經的事情,也是一段不長不短的往事。陳初六在給小蘿莉當家教的時候,小蘿莉經常把家裡好吃的東西送給他吃,後來就有了條件,講一個故事,就給一口肉。陳初六不願意做這種皮肉……哦不不,是故事和肉的交易,便和她打賭,能倒背孝經,以後肉管夠,肘子管夠,雞腿管夠。
如此一來,這孝經就能倒背了。本以為只夠騙吃騙喝的,沒想到今天還在這裡用上了。
李下問低著頭沉思起來了,林雪中的眼睛裡冒出了光,半晌之後,李下問隻好尷尬一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林兄,你這弟子可真是教得好。”
林雪中笑了笑,又故意板起了臉對陳初六道:“你得意什麽,孝經是聖人的書,怎麽可以這麽倒著來背,你這是對聖人不敬,去面壁思過去吧!”
陳初六吐吐舌頭,聽話的走到牆下面……看起了另外一場螞蟻大戰。
在場的學童,也不再得意,在他們的心裡,豎起了一座永不可能超越的山峰,那就是陳初六倒背孝經。在他們眼裡,順著背已經是很難了,倒著背,那也許林先生也做不到吧?
曾彥儒低下了頭,而趙有錢便是看著陳初六的背影,眼神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李下問一看天色,便道:“林兄,今日的課不妨就散了吧?”
“唔,可以。”林雪中點了點頭,這時,那趙有錢弱弱地問道:“額,啟稟縣公和先生,請問我等考較的結果是什麽?”
旁邊的人,這次把之前看陳初六的眼光,放到了趙有錢身上:傻吧你,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來,第一初六,第二歐歐陽修,至於你,不問還好,問了之後就只能是屈居第三,曾彥儒末等。
“嗯?”縣公倒是一愣,隨後笑道:“也好也好,那我便說了,這次考試,當取初六為頭名。”
“可是陳初六他倒背《孝經》,乃是對聖人的欺侮,此等表現,何談頭名之榮?弟子以為……”
“趙有錢,你給我住嘴!”林雪中喝到,陳初六在遠處聽了,搖搖頭道,狗急跳牆,又有何用?
“林先生,自從這個陳初六來了之後,你便對他百般維護,如今他倒背《孝經》,如此大逆不道,你竟然也能容忍,恕弟子無禮!”趙有錢拱手道。
“趙兄,算了算了……”曾彥儒在旁邊拉了拉,可趙有錢一句話也沒說,繼續等待林雪中的反應。
“你……”
李下問攔住要暴走的林雪中,拈須問道:“你可曾讀過論語?”
趙有錢點點頭道:“讀過一點點。”
“子曰;輕松,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李下問繼續拈須問道:“你可知道此語的意思?”
“弟子不知,請縣公指點。”
“聖人說啊,懲罰別人不是最終的追求,而是使人不再犯錯。如今初六已然領罰認錯,此錯必不再犯。”縣公回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因此,我便褒獎他讀書認真勤奮,如此獎功懲過,亦是聖人的主張,又何錯?”
縣公的話,有理有據,最重要的是他是縣公,趙有錢一時反駁不了了,看了看林雪中,作揖又坐下了。可這一坐,便是如坐針氈。林雪中也沒了心情,便如往常一般放課,那些學童離開後,學堂裡面就只剩下了林雪中李下問,以及歐陽修和陳初六了。
李下問撫須問道:“林兄,這個趙有錢,是誰家子弟?”
“唔……此人家住洪橋集,洪橋趙家老太公做過一任判官,如今已是故去許多年了,自此趙家便無人中舉。”林雪中淡淡的回到。
李下問聽完,眼睛稍微眯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隨後啞然笑道:“林兄,你這二位弟子倒是不錯,一位老成端重,一位才華橫溢。唔……不如你割愛一番,我帶他們去縣學讀書?也好令他們有個好前途……”
“談什麽割愛?”林雪中苦笑道:“今年上完這一批的課,我也不再辦學堂了,安心讀一年的書,準備後年的春闈。這歐陽修是我得意弟子,家境貧寒,其父乃是推官,只可惜英年早逝。令他去縣學,也是替朝廷照顧了士人之後。不過,這陳初六,說實話,我才收他不足半月,慚愧落個師之名,他很不簡單啊。”
“哼,這個陳初六啊,何止是不簡單,簡直是十分不簡單啊!”李下問壓住了聲音,在林雪中耳邊說了幾句話,林雪中頓時臉色大變。
陳初六額頭靠著牆,寒風飄過來,有些發抖,螞蟻也不看了,他知道已經放學了,但不知道為啥還要罰站。
難道是認真的不成?
冷啊……
等了一會兒,學堂裡歐陽修跑了出來:“初六,先生和縣公叫你進去,我先去把晚飯熱了,你見完了縣公和先生,直接過來吃吧。”
陳初六拉住歐陽修道:“他們叫我所為何事?”
“不知道……”歐陽修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先生的臉色,又像十分生氣,又有些高興,又有些驚訝,我也說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