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魏征帶著管事，從戴上兜裡，穿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從後門離開鄭國公府。

  出府之後，魏征並沒有馬上前往蔡國公府，而是在長安城內轉了一小圈。

  魏征和管事呢，也不是一起走路，而是魏征在前，管事在後。

  這麽一來，就算是有人跟蹤，也只能跟蹤管事，無法跟蹤魏征。

  管事故意放慢腳步，就能將盯梢的人擋住，魏征自然就可以從容前往蔡國公府。

  魏征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跟蹤，反正管事是故意拉慢速度，護著魏征去了蔡國公府。

  天色已經全黑下來。

  魏征來到蔡國公府，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出來一個門丁，卻不是之前蔡國公府的門丁。

  “原來是鄭國公來了。”門丁一眼就認出了魏征，立即側身讓開，擺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意思很明顯，杜如晦在府中。

  魏征立即跨過府門，邊走邊問：“蔡國公現在哪裡？”

  “回鄭國公，我家老爺正在書房會客。”

  “書房會客？”魏征一愣，這麽晚了，竟然還有客人來造訪，難道是因為皇宮政變之事，“來者是何人啊？”

  門丁搖了搖頭：“回鄭國公，此人應該也是一位官老爺，平時幾乎沒有來過我們蔡國公府，小人也不認識。”

  “行，老夫過去看看。”魏征點了點頭，不再為難門丁，邁步向杜如晦的書房走去。

  蔡國公府，魏征來的次數不少，自然是輕車熟路。

  不一會兒，魏征就來到杜如晦的書房，遠遠望去，書房裡果然還有一個人，背對著門。

  杜如晦看到魏征走過來，一動不動，只是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可惜的是，距離有點遠，魏征看不清杜如晦的表情。

  魏征來到近前，笑著問道：“克明，什麽貴客啊，竟然能讓你一動不動，也不出來迎一迎老友啊。”

  克明，是杜如晦的字。

  說著，魏征就一腳進門了，又看了那個人一眼。

  這一次，魏征就覺得了，這個背影很熟悉，非常熟悉。

  就在魏征進入書房之後，這個背影就動了，轉過身來，對魏征咧嘴一笑：“玄成，一路辛苦了。”

  玄成，是魏征的表字。

  能彼此之間稱呼表字的，一是關系極熟，二是地位相當。

  “你……”魏征看清此人的相貌，頓時震驚不已，“你怎麽會在這裡？”

  長孫無忌站起身來，大笑道：“哈哈，老夫若不在這裡，如何能知道玄成竟然會不奉詔就私自回長安呢？”

  魏征怒聲道：“長孫無忌，老夫還沒有問你，為何發動政變，囚禁陛下？”

  “陛下待你，哪一點不厚，你竟然做出此等有悖君臣之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蹬蹬蹬……”的急促腳步聲，很多人向這邊跑過來。

  魏征轉首看過去，是一隊禁衛軍，飛快地跑過來，守衛在杜如晦的書房門口。

  顯然，這些人是長孫無忌帶來的。

  長孫無忌不答反問：“玄成啊，陛下待你也是不薄，卻不知你為何違抗聖命，私自回長安啊？”

  魏征怒道：“長孫無忌，還不是你，勾結魏王李泰和禁衛軍統領季澤安，發動政變，囚禁了陛下，不然，老夫豈能回長安？”

  長孫無忌右手拿出一份聖旨，淡淡說道：“玄成啊，這是陛下的退位詔書，還沒有公布於天下。”

  “不過呢，老夫倒是可以提前告訴你一下，陛下是主動退位，讓位給魏王李泰的。”

  “是你威逼陛下下詔的。”魏征怒喝一聲，“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如何會突然有退位之念，分明是你搞鬼。”

  長孫無忌立即哈哈大笑起來：“玄成啊，你也是當世少有智者，你之智不在老夫與克明之下也，今日為何如此糊塗？”

  已經落入長孫無忌之手，魏征也不再有任何擔憂，冷哼一聲：“願聞其詳。”

  長孫無忌淡淡笑道：“玄成啊，眼下大唐之形勢，你也是很了解吧。”

  “陛下雖為大唐皇帝，然江南王卻與陛下劃江而治，分庭抗禮。”

  “陛下之掌控，僅為江北之地也。”

  “江北之地，無論是人口，還是科技，都不如江南多多。”

  “江北四周，南有李楓，北有突厥，西有吐蕃和吐谷渾，東即將有海東三國，皆是李楓的勢力范圍。”

  “陛下縱然有滔天之志，亦無以施展。”

  “再有，陛下壽誕之日，李楓又以火器之利，強行要挾陛下立蜀王李恪為太子，楊貴妃為皇后，使得陛下面子丟盡。”

  “父受製於子，此亙古未有也，以陛下之傲骨，豈能日日承受？”

  “而陛下欲擺脫李楓控制，唯有一法，那便是提前退位，讓位於魏王李泰。”

  “故而，陛下此番退位，確實是出於主動。”

  長孫無忌這一番話，半真半假，有幾分道理，卻又不是實情。

  若是糊弄旁人，說不定還能唬上一唬，可在魏征和杜如晦這等智者跟前，自然是無法得逞。

  但是呢，皇宮的情況不明，魏征和杜如晦也無法反駁長孫無忌。

  魏征把心一橫，反正已經落在了長孫無忌手中，大不了就是一死：“既然如此，請長孫大人帶老夫進宮，面見陛下，以求證大人之言是真是假。”

  “若為真，老夫願意向長孫大人磕頭賠罪，接受任何懲處。”

  “若為假，則長孫大人就會成為千古罪臣，留萬世罵名。”

  長孫無忌淡淡一笑，再取出一份聖旨，淡淡說道：“進宮就不必了，陛下知你回來，已經下了一道聖旨，魏征接旨。”

  魏征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跪了下來。

  長孫無忌淡淡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鄭國公、禦史大夫魏征無朕之旨意，私自回長安，乃為抗旨。”

  “特命，革去魏征之官職與爵位，貶為庶人，擇日斬首示眾，以儆效尤，欽此。”

  革去官職與爵位？
  貶為庶民？

  這還不算，竟然要擇日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別說是魏征了，就連杜如晦，也暗暗吃了一驚，長孫無忌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