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微微歎了口氣：“你們哪裡會知道這其中的玄機啊。”

  “東突厥若是隻將我殺死，大唐能征善戰之帥，還有很多，像李勣、君集、定方、張亮他們。”

  “當然，宗室之中，也有一些，像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三人。”

  紅拂女點了點頭：“對啊，陛下不用你，用他們幾個，不也一樣嘛。”

  “非如此簡單。”李靖輕輕搖了搖頭，“若我被殺，則陛下必然會啟用其余之人，這些人必然會為我報仇，大唐軍中上下更會憤恨東突厥使用如此卑鄙手段害我。”

  “如此一來，雖然死我李靖一人，卻能使得大唐將帥的士氣倍增，上下一心，東突厥只會得不償失。”

  “可若是陷害於我，讓陛下猜忌於我，方是絕戶之計。”

  “君集跟隨我多年，定方乃是我勸降，也隸屬於我的部下。”

  “陛下猜忌我，不讓我掌軍，難道會讓他們兩個掌軍嗎？”

  “李勣呢，跟我倒是關系不近，但李勣先主翟讓，再事李密，後李密戰敗順唐之後，李勣自感不是大唐對手，也歸順先皇。”

  “只是，李勣最大的敗筆不是易主太多，而是因其父李蓋被竇建德所俘，竟然叛唐，歸順了竇建德。”

  “再後來，李勣又想殺死竇建德，奪其部歸順唐朝，但因為事情敗露，隻得孤身歸唐。”

  “如此反覆之人，虧得先皇和當今陛下皆是明主，不然，必然早已人頭掉地。”

  “試想一下，如果陛下猜忌於我，會放心讓李勣單獨掌軍嗎？”

  “至於那張亮，雖然也身經百戰，大唐少有的帥才之一，但他是李勣的舊部，而且是絕對心腹，陛下不敢用李勣，自然也不會用他。”

  “至於那三位王爺，李孝恭雖頗有帥才，卻剛愎自用，狂傲不遜。”

  “其領兵期間，幾乎每次都是我為副將，他方有一次次大勝。”

  “若我不在，李孝恭單獨領兵，對抗東突厥，有敗無勝。”

  “李神通呢，討伐竇建德之時，曾經兵敗被俘過，成為一生汙點。”

  “後來，陛下登基，論功行賞，李神通竟然好大喜功，頗為陛下不喜。”

  “李道宗此人，乃能征善戰之人，若此番陛下派人出征，必此人也。”

  “只不過，若只是對東突厥，李道宗必勝無疑。”

  紅拂女又是一愣：“此番，就是大唐與東突厥之戰啊，難道還有別國參戰？”

  “別國倒是沒有。”李靖輕輕搖了搖頭，“但是，此番東突厥的使者中，大隋第一才子黃聞堰竟在其中。”

  “我曾經聽說，黃聞堰還有一個哥哥叫黃聞玨，這兄弟二人，一個善軍略，一個善內政。”

  “那黃聞玨領兵打仗之能，幾乎不在我之下，若此人在東突厥，則李道宗必敗。”

  “若陛下能以李道宗為帥，以李勣、君集、定方、張亮等人為副，集五人之能，未必不是黃聞玨的對手。”

  “只可惜，唉……”

  紅拂女和李絳仙這次算是徹底聽明白了，皆是傻了眼，更明白大唐戰敗的結果。

  大唐經過十多年的戰亂，無論是錢糧還是兵源，都經不起失敗。

  一旦此戰失敗，大唐就再也沒有力量阻擋東突厥的鐵騎南下，關內必然失守，接著是河北，然後是江南。

  想到這裡，紅拂女和李絳仙皆是打了一個寒噤，太可怕了，這一戰簡直是決定大唐是否會亡國，只能勝，不能敗。

  紅拂女沉吟一下，說道：“藥師，當今陛下英明，或許能查出東突厥的陰謀呢。”

  李靖緩緩躺下來，微微歎氣：“只能希望如此了。”

  “當今陛下，是英明之主，但那是對治理國家而言。”

  “須知，陛下的皇位，是玄武門之變而來，所以，陛下對軍權格外看重，唯恐會重蹈玄武門的覆轍。”

  “藥師你的意思是……”紅拂女臉色微微一變，“大安宮裡的太…太……”

  “噓……”李靖也是臉色一變，急忙伸手捂住紅拂女的嘴，向門外看了一眼，一臉的驚恐之色，“小心禍從口出。”

  紅拂女也是驚恐不已，點了點頭，快步來到門口，看看四下無人，這才放下心來。

  大安宮裡的太……

  其實就是太上皇李淵。

  李淵被逼退位，成為太上皇，李二接位。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李淵再怎麽失敗，也是一代開國皇帝，無論在軍中，還是在朝野，影響力都是不容小覷的。

  李二擔心皇位失而復得，對李淵的防備之心極強，幾乎將他軟禁。

  一開始，李淵住在太極殿，李二住在東宮。

  但李淵不能隨便外出，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監視，大臣也不能隨意探視。

  當時，只有裴寂，唐朝第一任宰相經常探望他。

  貞觀三年，受僧人法雅之案的牽連，裴寂獲罪，被免去官職，削去一半食邑。

  李二更是拒絕裴寂想在長安居住的請求，將他遣回原籍。

  裴寂事件之後，太上皇李淵那裡，就再也沒有一個大臣敢去了，更沒有人敢提及，以免觸動李二的逆鱗，引禍上身。

  但李二不敢行違背人倫之舉，殺掉李淵，就只能將軍權牢牢控制在手中，不給李淵任何能夠反戈一擊的機會。

  李二之所以特別忌憚東突厥，是因為隋末之時，李淵與東突厥頡利可汗的關系不錯。

  李靖跟尉遲敬德、秦瓊、程咬金等人不同，他們一直是秦王陣營的人，隻認主李二，而李靖從歸順唐朝，就一直跟著李淵。

  李絳仙不知道這些，但紅拂女知道啊，心中驚怕不已。

  再聖明的皇帝，也是殺伐果斷之人，只要他懷疑有人威脅到他的皇位，哪裡會管你有過天大的功勞。

  更何況，玄武門從龍之功的人，並沒有李靖。

  沉吟好一會兒，紅拂女隻得苦笑一聲：“從現在起，咱們衛國公府，只能是深入簡出了。”

  李絳仙心中登時涼了半截，這也意味著，她和那個才華橫溢的李楓，還沒開始，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李靖哪裡還顧得上這事，喃喃自語道：“我只希望，黃聞玨沒有投靠東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