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磕頭，沒聽到李二開口，就已經知道，李二並無要將他交給李楓之意。

  眼珠一轉，長孫無忌就抬起頭來，說道：“陛下，非是微臣為自己開脫。”

  “微臣為了能使得江南之地再回大唐之管轄，不惜犧牲親生女兒的清白，隻為除掉李楓。”

  “此計之謀劃，微臣也向陛下匯報過，確實是毫無絲毫破綻，李楓必定會中計。”

  “可誰想到，偏偏就在計劃開始執行之時，小女被房奉珠拉走，侯海棠卻去了長安酒樓的雅香閣。”

  “陛下，微臣以為，這其中必有緣故。”

  “不然，這世上哪有如此偏巧之事？”

  李二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問道：“輔機之意，楓兒已然獲悉了你的計策？”

  “陛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長孫無忌急忙說道，“微臣的計劃，府中無人知曉，李楓豈知？”

  “不然，李楓若知微臣之計劃，反擊之法多多，豈能還會中那催情劑，與侯海棠做下雲雨之事？”

  “不錯。”李二點了點頭，“以朕對楓兒之了解，若知你之謀，其反擊之法絕非是以身犯險。”

  “朕聽細作匯報，飛虎軍趕到長安酒樓相救，是有百姓前往江南王府報信。”

  “不然，這一場血戰之結果，尚未可知。”

  “以楓兒之性格，以他目前之地位與成就，絕不會拿性命做賭。”

  “陛下聖明。”長孫無忌立即又說道，“所以，足以證明，李楓是沒有看破微臣之計。”

  “故而，微臣就有兩個疑惑。”

  “第一，就是剛才所說，房奉珠突然在關鍵時候，拉走了小女。”

  “須知，房奉珠幾乎是足不出戶之人，此事長安城所知者甚多。”

  “然，就在昨日，房奉珠突然來到微臣的府中，與小女相聊近一個時辰之久。”

  “其中大部分內容，乃是討論書畫，微臣得小女貼身丫鬟相告。”

  “然還有一部分內容，當時小女的貼身丫鬟並不在場，微臣不得知。”

  “昨日房奉珠離開老夫府中之時，並未與小女約好今日去東市之事。”

  “然，就在小女出府門趕往長安酒樓的路上，被房奉珠攔截。”

  “陛下，非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乃此事難以讓人理解。”

  “還有，便是微臣的第二個疑惑，李楓與小女相約，乃是兩情相悅之事，因何要喊上侯海棠？”

  “一男一女約會，那男子卻喊來另外一名女子，於情於理是說不過去的。”

  李二也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此事，只需長孫婷爽約，你等就無法捉/奸在床，此計也就無法施展。”

  “楓兒卻將侯海棠喊過去，以至於此計能夠繼續執行，鬧出最後的烏龍。”

  “如此說來，楓兒並沒有看破此計。”

  “而是有人看破，卻沒有告訴楓兒，乃是暗中相助楓兒破了此計。”

  李二一陣沉默，他心裡明白，長孫無忌所指，乃是房玄齡。

  長孫無忌的意思，是房玄齡看破了他的計策。

  但房玄齡老奸巨猾，擔心若是直接告訴李楓，就太過於明顯，引起李二和長孫無忌的懷疑。

  於是，房玄齡沒有將此事告訴李楓，而是派出房奉珠出馬，破壞掉了這個計策中最重要的一環：長孫婷赴約。

  另外，房玄齡有意幫侯君集脫困，於是就讓侯海棠替代長孫婷，完成雲雨之事。

  這麽一來，長孫無忌和陳叔達毫無所覺，就會繼續發動計劃，以至於整盤計劃會得以完全的執行。

  不然，若是長孫無忌提前發現計劃泄露，必然會終止計劃。

  若無長安酒樓的血戰，這件事情大家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眼下血戰已經發生，仇怨漸深，無法挽回啊。

  世家門閥折損了兩千精銳，李二一點都不心疼，反而覺得很爽。

  因為世家門閥的力量越弱，對他李二就越有利，最好讓世家門閥的私兵全都折損乾淨。

  李二默然不語，長孫無忌也懂得見好就收，不再繼續說下去。

  意思很明顯了，房玄齡壞了整盤計劃，暗助李楓，跟李二作對。

  李二在品味著剛才長孫無忌的話，再對比細作報給他的那些消息，印證一下，長孫無忌的這個猜測，能不能成立。

  只是，李二對一些具體的細節還不太了解，一時無法做出判斷。

  “輔機，你先回府吧。”李二歎道，“此事，朕定會調查清楚。”

  “多謝陛下，微臣告退。”長孫無忌也松了一口氣，估計長安酒樓的責任能夠甩出去了。

  這麽一來，李二就沒有任何借口不保他了。

  待長孫無忌離開之後，李二微微皺眉，暗想，朕待玄齡不薄，玄齡為何要跟朕作對？
  再說，房家世代為官，乃是世家門閥，按說不該跟世家門閥作對才是。

  長孫無忌和陳叔達聯絡的三十幾個世家門閥，當然不是長安城中所有的世家門閥，房家至少就沒有參與這件事情。

  房遺愛？
  李二想起了房遺愛的事。

  他本想立李泰為太子，特意讓房遺愛到魏王府做事。

  卻不想，李楓的強勁乾預，李泰沒能成為太子。

  因為此事，李楓特意跟李二交涉，讓房遺愛去東宮做事，輔佐太子。

  這麽一來，房遺愛就再次成為李楓的嫡系。

  再加上李楓的畫技，天下無敵，而房奉珠癡迷畫技，後者對李楓傾慕，很有可能。

  有房遺愛和房奉珠的緣故，房玄齡倒入李楓的陣營，順理成章。

  李二不由一陣頭大。

  杜如晦受過李楓的救命之恩，李二對他的忠心已經有所懷疑。

  在針對江南的很多事情上，李二不敢讓杜如晦去辦。

  眼下，房玄齡若也如此，李二真不知道，所剩不多的朝廷重臣，還有幾個可以倚重。

  自古君王多疑心。

  尤其是在眼下的這種情況，李楓虎踞江南，威脅到李二的皇權。

  李二的疑心，就是平時的數倍之多。

  沉思好一會兒，李二遲遲下不了決斷，微微一歎：“玄齡啊，玄齡，難道你真的想棄朕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