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英,這麽晚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雙方甫一坐定,文忠公便直擊主題地詢問道。
畢竟這次會面也太過突兀了,突兀到很難不令人多想。
難道,朝中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眼見文忠公快人快語,朱某人也不跟他磨嘰,思索片刻之後,拋出了一個問題:“老李,你知道定邊之戰吧?”
定邊之戰?
西平侯沐英與滇郡王朱棣,以三萬驍勇,大敗三十萬蠻軍,生擒蠻王思倫發,一舉摧毀了麓川政權!
此事在朝廷的大肆宣揚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文忠公點了點頭,示意朱雄英接著往下說。
“那老李,你知道為何思倫發會突然興兵進犯,動員三十萬大軍掃境而來嗎?”
文忠公:“???”
為什麽?
這需要為什麽嗎?
這只能說明那頭滇雲猛虎,頗有軍事眼光,看穿了朝廷逐步蠶食的真正用意,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所以決心先下手為強!
這,是文忠公先前對此事的看法!
但是,經過現在朱雄英這麽一說,卻是令他心中陡然一凜!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真相?
“為何?但說無妨!”
朱雄英深吸了一口氣,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說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滇郡王朱棣,三年未出大理!”
“一出大理,便直奔昆明,恰好撞上蠻王興兵進犯!”
文忠公:“!!!”
什麽意思?
嗯?
不對!
李文忠號稱帝國之狼,智計向來不俗,轉瞬之間便明白了朱雄英的話外之音,當即豁然起身,死死盯著眼前這位皇長孫!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殘酷無比的事實,令人作嘔的事實!
“雄英,此事,可有證據?”
李文忠果然還是李文忠,這麽快就明白了!
朱某人堅定地點了點頭,將自己知道的信息講了出來。
“蠻王思倫發已暗中被打入詔獄,已經親口道出了實情!”
轟隆一聲暴響,桌角應聲粉碎!
朱雄英:“!!!”
朱雄英一臉懵逼地看著李文忠,戰戰兢兢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位虛弱無比的帝國之狼,竟然在暴怒之下一掌拍碎了桌角……
我尼瑪啊!
你虛弱個燈兒啊!
你這一掌下來,還不得拍死我?
嘶……
大明這些武夫丘八,真的太可怕了!
“畜生!當真是個畜生!”
文忠公暴怒不已地怒罵道,下一秒卻是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手帕之上儼然可見猩紅的血跡。
朱雄英急忙上前攙扶,心中卻是產生了些許後悔念頭。
或許,將此事告知李文忠,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李文忠緩緩坐回了凳子上,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無妨。
“皇上這是想要隱瞞此事啊!”
一句長歎,道出了無盡辛酸!
二人相視苦笑,不知該如何是好!
“定邊之戰,陣隕八千血性男兒,波及三萬無辜百姓!”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成為了威震天下的耀眼名將,即將入京接受朝廷封賞,即將成為人人欽佩敬仰的大英雄!”
“老李,我年輕不懂事,但是我覺得,這個世道,不應該是這樣,也不能是這樣!”
朱雄英的這番話,如同無數利劍一般,狠狠插進了李文忠的心臟,令他心中刺痛無比!
眼見皇長孫情緒低落,雙眼迷茫,文忠公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笑著開口道:“雄英,你是個好孩子!”
“雖然你年歲的確不大,卻難得有一顆赤子之心,比之那個畜生而言,不知好出了多少!”
“老李今天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個世道一向如此,不好也不壞!”
“強梁世界,原無皂白,歷來之官宰,大半皆強寇!”
“好好跟著宗泐大師學習劍法吧!將來若遇不平之事,大可一劍斬之!”
強梁世界,原無皂白!
歷來之官宰,大半皆強寇!
這得是對這個世界多麽失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若李文忠是穿越同行,那朱雄英倒不會如此傷感。
但,他不是!
他李文忠,是土生土長的大明人,是為大明帝國披肝瀝膽的縫補匠,是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了驚豔一筆的大明曹國公!
“孩子,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安心心待在天界寺吧!”
“那個畜生想要名利雙收,想要踏著將士們的屍骨一步登天,那得問過我們這些武夫丘八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老夫會聯名徐天德、湯鼎臣、馮宗異等人上奏,即便皇上想要保住他,不掀開這場爛事,那也必須讓那個畜生付出代價!”
朱雄英:“!!!”
漂亮!
乾得漂亮!
都不用自己開口,文忠公便謀劃好了一切!
朱棣啊朱棣,這次你即便不死,也要脫層皮!
至少你個王八蛋,想要借機步入軍界,執掌軍權的可能性,已經降到零了!
是夜,數十隻信鴿接連飛出,在空中劃過道道優美的弧線,飛往了大明天下八方!
北平,大元帥府!
房門之內,彌漫著刺鼻的藥味。
房門之外,氣氛低沉壓抑。
騷包貨徐輝祖再無一絲張揚神色,小牛犢子徐膺緒更是不停抹淚。
天下兵馬大元帥,武夫徐天德,病倒了!
那個背癰,竟在漸漸奪去這個第一武夫的性命!
一衛士抓著信鴿匆匆而來,遞交給了少將軍徐敬祖。
後者面帶疑惑地取出信件,草草看罷卻是呆立當場!
朱棣,勾結蠻王興兵犯境!
這怎麽可能?
朱棣他不是一戰擊潰了三十萬蠻軍嗎?
還生擒了蠻王思倫發!
他怎麽可能與蠻王勾結?
倘若換個人說這話,徐敬祖定要噴的他懷疑人生!
但傳信之人,卻是曹國公李文忠!
這位帝國之狼,是要聯名一眾帝國封號大將,上奏天子封殺朱棣,絕不容忍此人踏入軍界半步!
“哥?出什麽事兒?”
小牛犢子疑惑不解地詢問道,驚醒了陷入震撼之中的徐敬祖。
後者剛毅的面容之上,此刻卻寫滿了惶恐與不安!
該怎麽辦?
告訴父親嗎?
他得知這個消息,對他的病情而言豈不是雪上加霜?
不對!
瞞不住的!
一念至此,徐敬祖徑直轉身,大步走進房內,來到病榻之前,低聲喚道:“父親,出事了!”
徐天德陡然睜開了眸子,目光依舊冷冽銳利!
伸手接過李文忠的傳信,意料之中的暴怒並未傳來。
徐天德一把將書信扔進了火盆之中,淡淡開口道:“準備回京,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