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內謠言四起,風起雲湧,卻根本影響不到青龍山眾人。
唯一能夠影響到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太子爺已搬到青龍山一月有余,每日拿著小本本東奔西跑,記錄下每一塊不同區域的長勢與與出苗數量。
根據愛子的指揮,整座青龍山根據地貌地勢被劃分為了三十六個區域,各個區域氣溫、土壤、水分等條件都各不相同,是以如此才能總結對比出甘薯最佳的生活習性。
只要弄清了這甘薯在什麽樣的氣候,什麽樣的土壤下長勢最好,產量最高,那他朱標的任務也算是結束了。
愛子稱這為“對比實驗”,還有什麽“控制變量法”、“理想化模型”……呵,這個小王八蛋嘴裡總能蹦出一些新鮮詞匯來!
太子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捶了捶有些發酸的雙腿,眺望著一片綠油油的樹葉,心中安寧平靜如水。
面朝黃土背朝天,滴汗入土苦作甜。
耕作勞作的艱苦,沒有親身經歷過,是根本想象不到的。
但是現在,或許那些老農看到這綠油油的薯葉,也會和自己一樣,露出欣慰的笑容吧。
還有十二個區域,得去記錄下來,看看它們的長勢,順便為它們翻一翻土壤,補充點水分,今日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這炎炎烈日,還真是毒辣無比啊!
太子爺感慨了一句,起身便欲繼續前行,身後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太子殿下……家父病重……小人想要下山回府探望,望殿下開恩!”
一名校尉模樣的衛士戰戰兢兢地開口道,面色漲紅,滿臉羞愧之色。
太子爺聞言並未動怒,甚至都未轉身,徑直問道:“哦?你負責的哪個區域?”
“回殿下,十三區!”
校尉再次開口道,只是這一次,語氣堅定了許多。
太子爺拿出愛子製作的炭筆,認認真真地在小本本上記錄了下來,而後點頭道:“可以了,下山去吧!”
身後之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張了張口似乎有話想說,卻還是沒能說出聲來,重重地向太子爺背影行了一禮,便準備下山回家。
豈料身後陡然傳來了一聲暴喝:“等會兒!給老子站那兒別動!”
校尉:“!!!”
完犢子了!
怎麽遇上了這小祖宗!
太子爺聞言亦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一看,來人赫然正是頭戴鬥笠的皇長孫!
朱雄英小跑著來到二人身前,指著校尉的鼻子怒罵道:“家父病重?我說你們能不能找個合適點的借口?不想幹了就直說!”
“這他娘才一個多月,‘家父病重’三十人,‘家母抱恙’五十人,‘回家相親’八十人,‘體弱多病’一百二十人……你們想幹什麽?啊?真當老子提不動刀了?”
朱雄英這個氣啊!
恨不得命鐵塔二兄弟打斷這些狗賊的狗腿!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啊!
你們是東宮禁衛啊!
你們的主子還在這兒種地耕作呢,你們倒好,竟敢百般借口躲下山去?
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偏偏自家老子生性仁厚,即便看破了這些狗賊的真正心思,也從不點破,甚至連一句苛責斥罵都沒有,更加助長了這種歪風邪氣的滋生!
校尉聞言羞愧難當,頭都快低到胸脯處了。
太子爺見狀啞然失笑,卻是對其出言道:“不用理他,下山去吧,孤不會怪你們的!”
得到這個恩典,校尉哪裡敢繼續待著,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了一禮,便徑直轉身跑了。
“老爹,你就不能慣著這些賤人,人都走光了,誰來種地啊?”
朱雄英氣鼓鼓地開口道,還不忘朝校尉方向啐了一口。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這些個賤人就是看中了自家老爹生性仁厚,才敢如此得寸進尺,不當人子!
太子爺抬腳上前替愛子將鬥笠戴正,這才解釋道:“這些東宮宿衛,很大一部分都是勳戚子弟,因其父兄之功,得到蔭封成為宮廷宿衛,本是一向光耀門楣的光榮職責。”
“但是為父現在一意孤行地來此種地,他們素來嬌生慣養,不明真相的前提下豈願吃這份苦、受這份罪?”
“跑了也就跑了吧,剛好可以替太子宮去蕪存菁,留下真正可堪大用之人!”
朱雄英:“!!!”
老爹果真不愧是有史以來權勢最大的太子爺啊!
看似簡單,實則狡猾!
他不但將那些無能廢物借此機會逐出了太子東宮,令一眾功臣勳戚心服口服,挑不出半點毛病,相反人家還要承了他這個恩情,反倒是心中有愧!
太子爺,牛逼!
但是這麽一來,問題就出現了啊!
“老爹,人手有些不夠了啊!要不我去山下花銀子再雇一批老農上山,悉心照料著?”
太子爺聞言長歎一聲,點了點頭讚同道:“也只有如此了,雖然這可能耽誤百姓農時,但是甘薯事關江山社稷,是頭等大事,你一定不能強人所難,並且要給足他們補償!”
“讓這些公子哥兒耕作種地,實在不是個辦法,身體嬌貴的他們哪裡承受得住這烈日驕陽,即便不逃跑,也會偷奸耍滑,不按時完成每日的工作任務,反倒是不利於甘薯生長!”
嗯,這就好辦了!
只要花銀子就能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兒!
這樣一來,勞動力有剩下的東宮衛士,指導人有經驗豐富的鄉野老農,若是這等配置下甘薯還不能茁壯成長,朱某人唯有以死謝罪了!
“三十六個區域,每個區域配備一百個老農,每人每月俸三百兩;再配兩百個東宮衛士,每月獎金五百兩,老爹您看如何?”
朱雄英掰著手指頭計算道,令太子爺覺得好笑不已。
他有心開口拒絕,畢竟這福利待遇未免也太優渥了,但一想到甘薯的重要性,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末了還不忘補了一句:“銀子你出!”
朱雄英:“!!!”
我出就我出!
扣扣搜搜的樣兒!
父子二人正閑聊之時,棋韻卻是突然倉皇跑來,略帶不安地開口道:“殿下,公子,太子妃回家了!”
太子爺:“???”
手下跑了我不慌!
老婆跑了算怎麽回事兒啊?
慌不慌?
那肯定慌啊!
朱雄英:“???”
不應該啊!
呂姨娘不可能是這種人啊!
棋韻急忙取出一封書信,遞交給了太子爺,後者拆開一看卻是面色漲紅,最後悉數化為了苦笑。
“無妨,是太常夫人生病了,故而呂太常讓她回去探望一下!”
朱雄英:“!!!”
我信你個鬼!
手指都快掐得發白了!
這他娘的算什麽事兒啊?
手下跑了,老婆也跑了,自家老爹不會放棄了吧?
“老爹,沒事兒,兒子送您一首詩!”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一詩驚醒夢中人,留下無窮韻味。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好詩!好氣魄!”
太子爺高聲讚歎道,拍了拍愛子的狗頭,意氣風發地答道:“你老爹我沒有那麽脆弱,招人去吧!”
話音一落,太子爺轉身便走,繼續完成他的每日任務,獨留給朱雄英二人一個頂天立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