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駐扎的營地。
天色大變後,呼廚泉也吩咐俘虜,搭起了帳篷,立起營寨。只是連番的進攻,都以失敗告終,呼廚泉的內心也有些煩躁。
他麾下的匈奴兵,很少會這般強攻一座城池。因為匈奴兵的特性,便是來去如風,四處劫掠。更多的時候,他們會采取騙開城池的做法,再殺入城內劫掠。
因為劉豹的仇恨,以及三千被殺死的匈奴人,呼廚泉才鐵了心,想將漆縣攻克,然後拿下劉梟,讓劉梟付出代價。
可如今,他也進退兩難了。
呼廚泉坐在營帳中,看著大風吹拂下搖擺的氈帳門簾,臉上神情也布滿了凝重。此刻氈帳的門簾被風吹氣,呼廚泉透過氈帳,恰好看到外面一道耀眼的雷光閃爍,然後迅速又消失不見。
“轟!”
忽然,一道炸雷響起。
這聲音極為震撼,甚至令人心頭一顫。此刻還沒有到中午,天色應該是大亮的。但烏雲匯聚,雷雲滾滾,不斷有炸雷響起,以及閃電閃爍。
這一幕,仿佛天都要塌了。
這樣的天氣,更讓呼廚泉為之擔憂。
“滴答!滴答!”
急促的雨滴,忽然猶如雨打芭蕉般,快速的落在氈帳頂端。
“嘩啦啦!”
密集雨點匯聚起來,不消片刻,氈帳外面已經是暴雨傾盆,地面水汽升騰,更有嗆鼻的泥土味道。大雨瓢潑,氈帳外霧氣朦朧,視線都模糊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呼廚泉麾下的幾個部將聯袂走了進來。
他們臉上的神情,都凝重無比,更有了一抹焦急。
進入氈帳,向呼廚泉行禮。
然後,才各自落座。
這些人是呼廚泉的部將,但其實也是草原上的部落之主,尊奉呼廚泉為主。
呼廚泉道:“有什麽事?”
其中一人主動道:“左賢王,我們攻打漆縣,已經好幾天的時間。這四五天的時間,死傷的兒郎多達兩千多人。這可是兩千多健兒的性命,換做在草原上,他們可以牧羊,可以四處劫掠,為我們獲取糧食。可在攻城中死去,太不值了。”
另一人附和道:“而且我們的糧食,也只剩下半個月。再過半個月,糧食就不夠了。到時候,還得籌備糧食。再拖下去,對我們很不利的。”
“左賢王,我們撤吧。”
“退回到安定郡去,然後再在安定郡劫掠一番,補足我們的損失。”
……
一個個將領,紛紛開口。
他們跟著呼廚泉來攻打漆縣,都是為了利益,都想獲得更多好處。原本想著漆縣容易攻打,都不覺得有什麽抵觸的。但連續的碰壁,連續的傷亡,一個個都很是抵觸,不願意再派兵攻打。
呼廚泉心中歎息。
果然,軍心開始動搖了。
這恰是呼廚泉擔心的,久攻不下,軍心就會受到影響。尤其他麾下的將領,也都是各個部落的人,也都會為自己考慮,不可能不顧損失的征戰。
呼廚泉不甘心退走。
他現在退走了,便等於認輸。
呼廚泉環視眾人,朗聲道:“你們的想法,本王都明白,也能理解。畢竟,咱們攻打了這麽多天,都沒有攻克漆縣,是有些頹廢。”
“但是,劉豹死了,我們不殺死劉梟,如何向單於交代。還有那被劉梟屠戮的三千匈奴兒郎,你們能忘記仇恨嗎?”
“這幾天的進攻,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只差一點點。只要我們再加把勁,就可以拿下漆縣。都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你們甘心灰溜溜的回去嗎?”
呼廚泉說道:“最重要的是,漆縣有大漢的駐軍,裡面必然有大批量的糧食。只要我們殺進漆縣,就能得到錢財、糧食和女人。都做了這麽長的時間,你們真願意半途而廢。”
眾人一聽,又沉默下來。
誰都不甘心退走,只是眼下的情況有些不利,所以才有了退走的心思。
呼廚泉見穩住了將領,允諾道:“都打起精神來,等大雨過後,我們再進攻漆縣。本王允諾,只要拿下漆縣,任由你們劫掠三日。你們搶到的錢財、糧食和女人,不必上交。”
這一命令,眾人眼中放光。
一個個又興奮起來。
漆縣的情況,他們也都清楚了。雖然難以攻打,但的的確確有駐軍,也有糧食,如果殺進去,必然有無盡的錢財、糧食和女人。
“好,我聽左賢王的。”
有了呼廚泉允諾,有人主動回答,願意留下。
“我們就再戰一回。”
“左賢王,希望這一回,我們能一鼓作氣,徹底拿下漆縣。”
……
其余人眼中放光,心中的那點怯意消失,再度打起精神。說到底,還是利益的分配。只要利益分配妥當,一切都不是問題。
呼廚泉安撫好眾部將,讓眾人下去好好休整。他一個人坐在氈帳中,看著外面下起的瓢潑大雨,期待著這一場雨能早些結束。
可惜的是,這場大雨來得又急又快,更是持久,讓呼廚泉失望了。從上午到深夜,這場雨水就沒有停止過,連減小的跡象都沒有,依舊是瓢潑大雨。一整天的大雨,使得地上的道路成了泥沼,許多地方已經布滿了積水。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呼廚泉想要撤退,也不可能撤退了。
因為大雨瓢潑下,數萬匹戰馬不可能在積水中趕路。道路泥濘的情況下,戰馬的馬蹄很容易受損,只能繼續留下。
大雨還在繼續,兩天過去,雨稍微小了一點,但依舊依舊下著。而漆縣周圍,早已經有了一尺深的積水,四處都是水泊。
放眼望去,仿佛成了沼澤般。
這還沒有河水灌溉的情況,可以想象,一旦河水灌溉,會是何等的景象。
劉梟站在城樓上,望著城外的一幕,眼中有著期待神色。他期待著徐晃的消息,雖然掘開河渠,會造成漆縣被大水淹沒,但為了除掉呼廚泉,為了徹底震懾匈奴人,為了把匈奴人打痛,這是值得的。
腳步聲傳來。
田豐走到劉梟的身旁,躬身站立,稟報道:“主公,剛接到徐晃派人傳回的消息。他派人稟報說,涇水因為這幾天的大雨,已經河水泛漲,水流很是湍急。”
“甚至河水泛漲下,已經有衝破水渠的趨勢。為了避免河水提前破開堤壩,他派人加築了堤壩,繼續蓄水。明日一早,徐晃會掘開堤壩,引水衝刷漆縣。屆時大水衝刷,洪水洶湧下,漆縣境內數十裡,都會化為一片澤國。”
劉梟問道:“舟船準備好了嗎?”
田豐回答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城內的工匠這幾天都在趕工。時至今日,已有數百艘舟船。到明日一早,還能再趕製一些。”
劉梟眼神期待,道:“決戰將至了,我們要速戰速決,將呼廚泉和所有匈奴人拿下。”
“是!”
田豐抱拳應下。
只是田豐的臉色,卻是有些凝重,眼中有些擔憂。
劉梟看到田豐的神色,知道田豐的擔憂,他安慰道:“先生,我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滅掉匈奴人。自古以來,打仗的事情,一向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打仗,就要死人。”
“尤其和匈奴人打仗,死傷更甚。如果我們不采取這樣的計策,一旦呼廚泉調兵往其他的地方去進攻,死傷的百姓會更多。”
“為了滅掉呼廚泉,為了徹底令匈奴人膽寒,一切都是值得的。”
劉梟沒有任何的猶豫,他說道:“我清楚你的擔憂,但這只能這麽辦。如果沒有呂布掣肘,如果呂布願意來抵擋匈奴,如果我們有強橫的輕騎兵,就不是現在這情況。可惜,沒有這麽多如果,只能采取計謀。”
田豐道:“卑職明白!”
劉梟輕拍田豐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他清楚自己的任務,也清楚肩膀上的重任。即使有所損失,但都是值得的。
一切,是為了滅掉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