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縣境內,一處官道上。
此地聚集了數十人。
這些人設置拒馬,堵住官道,不準備百姓通過。而一個個魁梧的漢子,身上都別著刀,殺氣騰騰。但凡從此地過的人,都要繳納三枚銅錢,才能通過。
領頭的人,是康寧。
他二十出頭,身材精瘦,帶人大張旗鼓的收過路費。他到此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一個人收的錢不多,但累積下來,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畢竟,這段時間去廣縣的人也不少。對一般的百姓而言,三枚銅錢不多,尤其得知康寧在國相府有人,百姓咬咬牙也就忍了。
康寧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旁。
馬車旁,坐著兩個中年人。
這兩人是管寧和邴原。
康寧盯著兩人,哼了聲,罵了句窮鬼,便沒有再搭理管寧和邴原。
邴原捋著頜下的胡須,神情平靜,不急不躁的道:“幼安兄,不過是幾枚銅錢而已。你推脫沒錢給,咱們當真在這裡乾耗著嗎?”
管寧眼眸眯起,笑著道:“根矩,我這麽做,也是有考量的。”
邴原道:“怎麽說?”
管寧緩緩道:“依照鄭公的書信,他信上說了,一旦我們抵達廣縣,會有劉梟親自迎接。咱們一直不出現,劉梟等久了,自然會發現異常。”
“鄭公信中的劉梟,頗為賢明。但咱們一進入廣縣,就遇到這一檔子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畢竟千裡之堤,潰於蟻穴。”
“所以,我向通過這件事,試一試劉梟的度量,再看他為人處事的能力如何?”
“如果確如鄭公所言,劉梟能力出眾,而此地收取過路費是下人自作主張,哪也無妨,咱們就留在廣縣,幫助鄭公建立書院,在廣縣傳道授業。”
“如果劉梟的能力一般,咱們抵達廣縣後,就為鄭公站腳助威一番,最終不能在廣縣落腳。劉梟無法管理廣縣,不能掌控齊國,恐怕齊國會遲早生亂。”
“與其如此,不如去遼東避難。”
管寧侃侃而談,分析道:“如今各地亂紛紛的,賊匪叢生。咱們去了遼東,也可以避免遭到戰亂波及。所以,我想觀察觀察劉梟。”
“幼安兄高見!”
邴原點頭,讚同管寧的分析。
如果劉梟的能力不足,廣縣乃至於齊國遲早大亂,他們與其留在廣縣,不如早早的北上遼東避禍,避免遭到波及。
兩人席地而坐,靜靜等候。
這時候,康寧又走了過來,他目光掃過管寧和邴原,眼中有不耐,再一次說道:“兩位先生,你們真的沒錢嗎?你們兩個人,只需六文錢。這對你們而言,不多啊。兩位一看,都是讀書人,不該沒錢的。”
管寧歎息道:“我們兩人,都是逃難來的,都是去廣縣投奔友人。除了馬車裡面的一些書籍,就剩下些不值錢的衣物。如果有值錢的,我們直接給你,也不會耽擱時間。”
“哼……”
康寧的目光,落在馬車上。
這輛馬車不錯。
如果得了這輛馬車,倒是能賺些錢財。康寧心中意動後,便笑著道:“你們沒錢,那就把馬車扣下,然後,你們自己去廣縣。你們的過路費,我就免了。”
這是康寧的試探。
管寧神色不變,微笑道:“那倒也不必,我們和友人早已約定好。我們抵達廣縣,他會到城門口迎接。我們遲遲不出現,他沒有見到人,自會循著路來找我們。等他到了此地,自會給錢的。”
“你……”
康寧皺眉,很是不喜。
管寧不軟不硬的一番話,令康寧碰了個軟釘子。
偏偏,康寧不能明搶。
否則,事情鬧大,容易不好收場,尤其是,他摸不準眼前人的身份。再者,他也就是收點過路費而已,而且隔了廣縣很遠,這種事兒不容易鬧大。可一旦搶奪,事情就不一樣了。
管寧繼續道:“如果沒了馬車,書籍拿不走,著實可惜。對我們讀書人來說,書是命根子,這都是傳家之寶,不能丟棄的。”
康寧大袖一拂,哼聲道:“隨你們,只要你們願意等,我沒意見。”
他轉身離開了。
邴原見康寧離開,輕笑道:“幼安兄,這康寧明裡暗裡,都想撈取好處。你的一番話,不怕惹惱了他。萬一他胡來,咱們可擋不住。”
管寧神色自信,道:“咱們在這裡,等了些時間。聽來來往往的人說了些,也知道了些情況。康寧在國相府的靠山,是一個叫做葉薛的人,葉薛是國相府的主簿。”
“區區主簿,雖然有些權勢,但也就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如果事情真的鬧大,葉薛是控制不住的。”
“這小子幾次來試探,想試探咱們的身份。他摸不準,自然不敢胡來。”
“等吧,我相信劉梟會來的。”
“當然,如果劉梟不來,咱們等了一段時間後,也可以離開。身為主君,不能禮賢下士,如何讓四方的賢才歸附呢?”
“亂世中,人才是關鍵。”
管寧說道:“一個執掌一國的人,不能籠絡人才,即使一時強盛,也難以持久。”
邴原道:“幼安兄高見!”
話鋒一轉,邴原道:“鄭公在廣縣建立書院,你怎麽看?在鄭公的書信中,他可是頗有理想和抱負,準備大規模的傳道授業啊。”
管寧笑了笑,感慨道:“其實鄭公的理想和抱負,何嘗不是咱們這些讀書人的理想和抱負呢?門徒無數,桃李滿天下,何其壯闊。”
“但是,鄭公的一切,其實都建立在劉梟的根基上。如果劉梟的根基穩固,齊國沒有戰亂波及,自然能匯聚無數的人才。”
“反之,廣縣不寧,齊國顛覆,時常遭到賊匪肆虐,即使鄭公有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管寧眼中,閃爍著精光。
對於廣縣一切,他看得很透徹。
邴原點了點頭,也讚同邴原的分析,穩定是一切的前提。
“噠!噠!”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自前方傳來。
管寧抬頭看去,只見關卡的另一邊,一人三騎飛奔而來。為首的一人,身著白色長袍,年輕俊朗,自有一股氣度。身旁的兩人,魁梧雄壯,是虎狼之將。管寧撣了撣身上略微褶皺的衣衫,輕笑道:“根矩,正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