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最終還是歸於安靜。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團小火苗，那火苗正要點到油燈上時，一直白玉素手卻是抓住那隻粗壯的手臂，用慵懶而誘人的聲線說：“別點燈，我怕。”

  忙活了一整晚，這外邊的天都有些微微泛白了。秦小道背靠著木板牆壁，而徐惠如同小貓一般蜷縮在他的懷裡。

  “徐姑娘，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這句話，其實秦小道已經回想了很久，本來還猶豫要不要說，但徐惠剛才那句“別點燈，我怕”，使得秦小道決定開口。

  “你這人，怎麽還叫人家徐姑娘？”徐惠的言語之中，帶著女子應有的嬌憨與嫵媚。

  只是，這樣的聲音讓秦小道聽起來，覺得很假。

  徐惠是一個刺客，一個從小就經受各種嚴格訓練的殺手。

  她不應該流露出這小女兒人的姿態來。

  就算是真情流露，也不應該是這種表情和語態。

  同樣，這也只能說明，身為殺手的她，還未經受過這樣的訓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用怎麽樣的姿態來面對秦小道。

  秦小道可不是初哥，他小學沒畢業就進社會，從童工開始，什麽活都乾過，什麽樣的人也都見過。

  在兩人有親密接觸之前，徐惠就曾說過，她是個孤兒。

  這一點，秦小道是相信的。因為，當時徐惠只差一步就被他掐死，當時如果沒有根樹乾，徐惠現在已經變成一句冰冷的屍體，而秦小道頂多只是給挖個坑，將她埋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人在臨死的瞬間，所迸發出來的念頭，肯定是內心最大願望和最純粹的想法。

  但是，這之後，徐惠就會慢慢地回歸本性。

  她的本性，就是帶著面具過活，她對別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出自真心，只不過是戴上這個面具的時候，所扮演的這個角色應該會說的話，和要做的事。

  徐惠說自己沒有姓名，但其實，她就是徐惠。

  既然撫養她的人賜予“徐惠”這個名字，那麽她就是徐惠。至少在找到她真正身份之前，她就是徐惠。

  徐惠自然是不知道，秦小道前世創立自己公司之後，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女人。

  類似徐惠這樣的人，也見過一二，因此他倒是有一些經驗。

  不過，古人的思想相對現代人要更加純粹一些。

  而現在，秦小道想知道的，就是徐惠真正的目的。

  徐惠在蘇醒過來的瞬間，能夠條件反射地將簪子插入秦小道的肩膀上，就說明她並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秦小道並沒有順著徐惠的話改稱呼：“徐姑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盡管我秦小道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卻也不蠢。”

  秦小道這話一出，原本還溫順得如同貓兒一樣的徐惠突然彈了起來，一個翻身就落在床板的另外一邊，目光警惕地盯著秦小道。

  “別那麽激動，如果我真要對你下手，咱們倆共赴巫山的時候，我的雙手就有可能直接把你的喉嚨折斷。”

  徐惠冷冷一笑：“哼，真沒想到秦大才子在這樣的時候，還這麽富有詩意呢。”

  “我呢，向來是一個投桃報李的人。因為你的無心之舉，使得那種特殊的毒藥刺激了我的身體。也得虧之前猴哥用他的血改造過我的身體，否則現在我已經死翹翹了。”

  秦小道的話讓徐惠顯得有些錯愕，盡管她不知道“猴哥”是誰，但看樣子秦小道背後似乎還有高人，至少這個高手比她的主人更厲害。為此，徐惠又不得不改變一下策略了。

  “你現在一定在想，我背後肯定有什麽更加牛嗶的大人物，是不是應該再模仿一下青樓裡那些女人的姿態，來討一下我的歡心，改善一下彼此現在的尷尬局面？”

  徐惠這一次是真的被秦小道的話給震懾到了！
  她怎麽都想不到秦小道的心思竟然這麽縝密！
  “你、你會讀心術？”她用一種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說。

  “我不會讀心術，但我能夠讀懂你的內心。”秦小道笑了笑，又說，“你放心，我剛才已經說了，我不會對自己有恩惠的人出手，更何況，你也是我的女人。”

  聽秦小道這麽一說，徐惠不由得冷笑一聲：“哼，一個能在那樣情況下掐死女人的男人，我可不認為自己有這種榮幸可以成為你的女人。”

  “無論是簪子裡的毒，還是你昨夜的瘋狂迎合，都是我開啟一直阻礙我前行大門的鑰匙。總得來說，我要謝謝你，同時，我也想聽聽你最真實的心裡話。”

  徐惠沉默了。

  她這一沉默，反而讓秦小道的心稍稍覺得有些安慰，這說明徐惠是將秦小道這句話聽進去了。

  她沒有繼續裝嬌柔、裝嫵媚，而是回歸她的本性，盡管此時的她顯得異常的迷茫。

  秦小道站起身，從黑暗中獎徐惠柔軟而冰冷的身子攬入懷中，用自己的身軀來溫暖她的體表，同時還有她的內心。

  徐惠不開口，秦小道卻打算跟她進行一番內心交流。

  “我知道，你的童年一定很苦。長大之後，又要成那狗屁第一才女，每天都要戴著面具跟那些惡心巴拉的才子、公子談風月，時間一長，心裡肯定會異常疲憊，甚至迷茫。”

  “我……”

  徐惠剛開口，秦小道就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壓在她柔軟的紅唇上：“你別說話，聽我講。”

  “我是一個只求辦事效率的人，不會在任何一個沒用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將自己最寶貴的身子交給了我。因為無論你戴著什麽樣的面具，你還是你，至少你的身體和內心是乾淨的，不是麽？”

  秦小道這話，使得徐惠的嬌軀猛然一震！
  如果說，徐惠的內心世界一直都是黑暗的話，秦小道這句話卻是為她帶來了一道曙光！
  “所以，我說你是的女人，現在你不會逃避這個事實吧。”

  結果，徐惠突然回了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能有這樣的回答，秦小道反而放聲大笑，這才是真正的徐惠！

  “現在，咱們來談談你幕後那個主人把。”秦小道開門見山地說，“他是不是李尚丹？”

  “不是，但李尚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是那個男人的私生子。”

  秦小道一愣，當即開口說：“也就是說，那個男人給清河郡王的大兒子戴了一頂綠帽子？”

  眾所周知李尚丹是清河郡王的孫子，他的父親是清河郡王的長子。

  “嗯，是的，小郡王娶的那個小妾也是我主人培育的工具。”

  秦小道想了想，問：“你口中的這個主人究竟是誰？”

  徐惠微微搖頭：“我不知道，就算他正大光明地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我和曼麗的易容術都是他教的，我們易容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他卻能變成任何一個人站在我們面前，不被我們發現。”

  秦小道沉聲說：“這麽說，眼下唯一擺在明面上的，就只有李尚丹和那個禮部尚書了。”

  “那個禮部尚書是假的，真的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這麽說，徐惠也已經死了？”

  “是的，徐惠成了他的鼎爐，被他折磨了三個月，死、死得很痛苦。”

  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秦小道明顯感覺懷裡的人兒在微微顫抖。

  秦小道將她緊緊抱著，隨後問：“既然你的真名不是徐惠，那你的名字是？”

  “我沒有名字，從我懂事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扮演一個商人的女兒。從五歲開始到現在，我一共換過三十七個名字。”

  秦小道想了想說：“要不，我給你起一個吧？”

  “嗯？”

  “怎麽，你不要？那算了。”

  “不，我要！”

  說著，徐惠突然如同水蛇一般在秦小道的懷裡扭動著，她將雙手抱住秦小道的身子，讓彼此緊緊相貼。

  徐惠美目定定地看著秦小道，盡管現在環境仍舊是漆黑一片，但她似乎就能夠看到秦小道的臉，那張讓她又愛又恨的臉。

  “你覺得嫣然怎麽樣？”

  “俗。”

  “婉瑜呢？”

  “晚於、晚於，你要我比誰晚？難聽。”

  “那個……”

  一聽秦小道拖長音，她就開口說：“那些大官、商人家裡小妾生的女娃都是這種名字，如果你不想一些特別點的，沒準下一個就會說出我以前用過的假名。”

  秦小道苦笑著搖搖頭：“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好，你要不乾脆就叫‘噢耶’好了。”

  “歐夜？嗯，好！我本就是黑暗裡的影子，而且我喜歡黑夜，以後我就叫歐夜！”

  “你確定？”

  “嗯！”

  “那行。”秦小道話剛出口呢，那歐夜突然就如同八爪魚一般纏住秦小道，“你給我起了名字，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既然我是你的女人，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的秘密？”

  秦小道一愣，問：“什麽秘密？”

  歐夜定定地看著秦小道，可以說這是她對秦小道的第一次試探，如果這一次試探達到她的預期，那麽今後她就會真正如秦小道所說，成為他的女人。

  因為她很清楚，一個男人如果肯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女人，那麽他是真的在乎她，否則，也不過只是一個玩偶而已，跟她之前成為那個男人的工具，也沒什麽區別。

  歐夜跟蕭月娘和嚴芷玉可不同，畢竟她過往的生活經歷就已經注定了她現在的行事風格。

  她不可能真心實意地去為一個人做事，更不會死心塌地為一個人服務。

  除非，對方能對她掏心挖肺。

  想到這裡，歐夜逐字逐句地說：“皇血霸王經，我想要知道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