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六年冬正月戊寅（十五）。

  唐歷上元節，突厥人的新年。

  朝陽初升，波瀾浩瀚的睢合水，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片金燦燦的光芒。

  王廷之畔，金光之中。

  西突厥大可汗肆葉護，在各部俟斤和各國使臣的見證下，進行著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祭天儀式。

  黃土壘建的高台上，肆葉護五體投地的朝著初升的朝陽叩拜，虔誠道：“偉大的長生天，偉大的狼神，感謝您的恩賜，讓大突厥的勇士擊敗不可一世的波斯人，佔領他們的土地，搶奪他們的財富，奴役他們的子民！”

  在肆葉護的祈禱聲中，幾個身穿波斯貴族服飾的男女被王廷護衛押到祭台前，同時帶上來的還有一箱子黃澄澄的波斯金幣。

  護衛們將金幣倒在祭台下方，又將那些神色萎靡的波斯貴族押著跪在鋪了一地的金幣上。

  一個年邁的薩滿祭司走上前，手裡拿著人骨製作而成的法器，帶著幾個助手，一邊圍著俘虜走動，一邊搖頭晃腦地念誦著意義不明的咒語。

  片刻後，薩滿祭司高呼一聲，緊接著就和肆葉護一樣，朝著東方的朝陽拜了下去。

  同一時間，在他身後，負責看守俘虜的護衛們抽出了腰間的彎刀。

  刀光劃過，頭顱飛起，幾具屍體同時倒地，殷紅的血液，很快就染紅了地上鋪著的金幣，在陽光下反射出愈發迷人的光芒。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西突厥各部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大突厥萬歲！可汗陛下萬歲！”

  與之對應的，受邀前來觀禮的各國使臣，同時在心裡給西突厥下了一個定義——野蠻人！

  巨大的歡呼聲中，肆葉護緩緩起身，朝著他的子民們揮手致意。

  等到這些人稍稍平靜一些之後，朗聲道：“大突厥的勇士們！賴天地神明，先祖之靈庇佑。去歲，我大突厥，已盡破波斯全國，得其人口、財富、牲畜！”

  “如今，我大突厥轄土數萬裡，統軍二百萬，國勢前所未有之盛！”

  “今歲，本可汗要帶領你們攻入唐國，一雪當年之恥！”

  “本可汗對先祖和神明發誓，一定要攻破長安！生擒唐王！搶掠他們的牲畜！強暴他們的女子！鞭笞他們的孩子！”

  “即便他們躲到天涯海角，本可汗也要用馬蹄，踏碎他們的頭顱！”

  說著，肆葉護雙手高舉，怒吼道：“狼神保佑大突厥！”

  金色的陽光襯托下，肆葉護的身影，這一刻看上去就仿佛從天上降臨人間的神祇，無比偉岸神聖。

  “狼神保佑大突厥！”

  歡呼聲前所未有的熱烈。

  征服了波斯之後的西突厥，自信心前所未有的膨脹。

  那個他們曾經以為永遠也不可能戰勝的大唐，此時觀之，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挑戰一下的。

  甚至在某些人看來，現在的西突厥，完全擁有碾壓唐國的實力。

  按著他們的想法，也是時候該讓唐人知道，誰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了！
  看著逐漸陷入癲狂的西突厥戰士，圍觀的各國使臣神色驟變，原本一片崇敬的目光中，開始帶上了幾分忌憚和畏懼。

  如果西突厥這一次真的滅亡了大唐，那麽接下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們生存的余地嗎？

  結束了祭天儀式之後，肆葉護回到了他的王帳。

  和他一起進入王帳的還有西突厥各部俟斤，以及吐蕃、鐵勒、樓蘭等強國派來聯絡的使臣。

  登上黃金打造的王座，肆葉護首先將目光看向了一邊的吐蕃紕論（外交大臣）吞米桑波扎問道：“貴國大論最近身體可還好？”

  吞米桑波扎撫胸一禮，恭敬道：“有勞可汗掛念，大論身體健康得很。外臣來時，大論還囑托外臣，代他向可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恭賀可汗征服波斯。”

  對於吞米桑波扎的恭敬，肆葉護很滿意，微笑著說道：“本可汗與大論是在長生天和雪山女神共同見證下結拜的兄弟，本可汗的榮耀，就是大論的榮耀。”

  “此番西征，本可汗從波斯人那裡得到了一千桶最頂級的葡萄美酒。稍後使者回國，可以帶上一些，作為本可汗給大論兄弟的禮物。”

  吞米桑波扎露出欣喜的神色，躬身一禮：“外臣代大論謝過可汗陛下美意。”

  肆葉護和他客氣了幾句，轉頭看向其他人。

  對待這些人，肆葉護就沒有對待吞米桑波扎那麽客氣了。

  可汗陛下一臉嚴肅，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但凡被他盯上的人，每一個背後都起了雞皮疙瘩，慌張地低下頭去。

  一直到讓所有人都低頭俯首之後，肆葉護這才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冷聲問道：“大戰在即，跟本可汗說說吧，爾等都準備的怎麽樣了？”

  現如今的肆葉護，已經不是那個剛剛登上可汗之位時候的他。

  面對他的問題，沒有任何人敢隨意搭話，整個王帳一時間安靜無比，只有大帳中央的火堆，偶爾發出一兩聲木柴爆裂的聲響。

  最終，還是吞米桑波扎首先說道：“回稟可汗陛下，我吐蕃十萬大軍已集結完畢，現屯兵青海以西。”

  “隻待可汗一聲令下，便可越過青海，揮師西羌之地。”

  有了吞米桑波扎領頭，其他人也就好說話了。

  鐵勒部俟斤，阿史那賀魯之子，阿史那咥運單膝跪地，撫胸拜道：“回大可汗的話，我鐵勒部十五萬大軍，早已磨刀霍霍，隨時恭候可汗陛下的調遣。”

  樓蘭王的使者也出列拜道：“偉大的可汗陛下，我西域諸國八萬大軍也已枕戈待旦”

  “我咄陸部.”

  “室韋部”

  隨著一個接一個部落酋長站出來，肆葉護的神色越來越激動。

  最終，可汗陛下一拍王座扶手，振奮道：“好！傳本可汗令，各部回去好生準備，三月開春，大軍東征，攻滅唐國！”

  “謹遵大可汗之命！”

  眾人轟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