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一直盯著祿東讚的表情，見他似乎有要拒絕的意思，搶先說道：“孤也知此事有些為難大相，左右大相還要在長安逗留一些時日，不妨在這段時間裡好好想想，不用急著給孤答案。”

  李承乾這麽說了，祿東讚也就不好再直接拒絕，隻得暫時糊弄了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裡，宴會的氣氛雖然看上去依舊熱烈，可是因為發生了剛才那件事，大家的心裡多少都有些異樣，又飲了一陣之後也就各自散去。

  太子車駕中，長孫渙小心翼翼地坐在一邊，看著正在閉目養神的李承乾，猶豫著問道：“殿下，您真的要讓天海商號負責和吐蕃的交易？”

  房玄齡的謀劃此時還算是機密，文武百官大多只知道朝廷要在將來對吐蕃動手，卻不知道就究竟要怎麽動手。

  在長孫渙看來，李承乾通過天海商號和吐蕃進行貿易，無疑是在助長吐蕃的氣焰，給大唐日後進攻吐蕃設置障礙。

  李承乾並不準備跟他解釋太多，聽他這麽問只是淡淡說道：“此事孤自有計較，卿就不必多言了。”

  李承乾不想說，長孫渙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閉嘴，馬車內再次沉默下來。

  又過了片刻，李承乾突然開口問道：“聽說衝表哥最近要回京述職了是嗎？”

  當年長孫衝和長樂公主的事情鬧得長安沸沸揚揚，李二陛下為了平息議論，最終將他貶去了洛陽興洛倉做了一任倉令，今年正好是他回京述職的年頭。

  聽李承乾問起長孫衝，長孫渙連忙拜道：“回稟殿下，根據家父受到的書信，大兄應該再有兩天就能回到長安。”

  李承乾點了點頭：“你回去與舅父說一聲，讓他不要急著給表哥安排差事，孤想舉薦他做孤的太子仆。”

  長孫渙滿臉欣喜地拜道：“臣替家兄拜謝殿下恩典，”

  如今的太子四臣雖然沒有前代那麽威風，卻依舊是太子最親近的臣子，只要太子登基，立馬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長孫衝如果能夠出任太子仆，長孫家未來的權勢就算是有了保障。

  對於長孫渙的激動，李承乾也能想到其中的緣由，不過他卻不怎麽在乎，只是淡淡說道：“起來吧，都是自家人，無需如此客套。”

  “諾。”

  長孫渙答應一聲，乖巧地跪坐回去。

  李承乾目光透過拉開的車簾向外看去，長安城的夜色盡收眼底。

  太子仆這個職位他原本是準備留給李恪等人推薦來的百家士子的，之所以現在把長孫衝推上去，多少有些受形勢所迫的原因。

  隨著東宮的各項事務走上正軌，東宮的人手逐漸有些不夠用了，此時的李承乾急需一個有能力，而且信得過的臣子來替自己打理各項雜務。

  本來他是比較屬意秦懷道的，可是長樂公主最近懷了二胎，秦懷道這個“二十四孝老公”每天都忙著陪老婆，根本就沒有時間再管其他。

  無奈之下李承乾隻好另選他人，一番挑挑揀揀之後，李承乾最終選定了長孫衝。

  之所以會這麽決定，一來當然是因為長孫衝自身的能力不俗，二來也是為了還他當年替天家背黑鍋的情意。

  因為宵禁的原因，夜晚的長安城靜謐如水，路上根本看不見行人，李承乾的太子車駕很快就到了親仁坊外。

  長孫渙跳下馬車，和李承乾道了個別，就朝著坊內走去，李承乾的車駕則繼續向著東宮的方向疾行。

  或許是連老天都已經察覺到了今夜要有大事發生，今天的雲層格外厚重，將天空的月亮遮了個嚴嚴實實。

  就在李承乾的車駕駛過一條長街的時候，街道角落裡傳出幾聲沉悶的弓弦顫動聲，緊接著，三十多個身穿黑衣的身影從兩側衝了出來。

  “敵襲！”

  護衛在馬車周圍的衛士瞬間有了反應，一部分人迅速圍攏到了馬車四周，護衛著馬車向前衝去，另一部分將飛向馬車的幾隻羽箭磕飛，和衝到近前的黑衣人搏鬥起來。

  李承乾提起手邊的長劍，並沒有貿然露頭，而是在車內問道：“怎麽回事？”

  黃安自始至終都一直坐在車轅上沒有動彈，聽到身後李承乾的問話，這位從小在深宮長大的內侍表現出了和年紀不相符的沉穩幹練：“回殿下的話，有人行刺.”

  “啊！”

  黃安的話還沒有說完，從馬車後方就傳來一聲慘叫。

  李承乾伸手掀開一角車簾向後看去，就見幾個衛士留在車後，死死地攔住三十多個想要衝上前來的刺客。

  雖然李承乾的東宮衛率都是一等一的精銳，可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幾個照面的功夫，就有一人被刀劃過前胸，倒地不起。

  看到這一幕，李承乾目眥欲裂，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戰場，看著袍澤手足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

  “調頭，回去救人！”李承乾有些不管不顧地說道。

  正在駕車的黃安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李承乾的吩咐，馬車依舊在向前疾馳，同時馬車邊的一個衛士從懷裡掏出一個模樣古怪的銅哨，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嗶——！”

  淒厲的哨聲在夜裡傳出老遠，得到消息的巡城守軍和長安令衙役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趕到李承乾身邊。

  見黃安不理會自己的命令，李承乾正要發火，就覺得眼角銀光一閃，一隻羽箭朝著他的方向射來。

  察覺不妙的李承乾快速朝一邊閃去，可是終究慢了一步。

  羽箭的速度比起之前那些要快上許多，一看就是四石以上的硬弓射出來的。

  鐵質的箭頭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白色軌跡，瞬間穿透車廂，鑽進了車中。

  “嘭！”

  車廂裡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正在駕車的黃安手一抖，險些將車直接撞到一邊的牆上。

  “殿下！”

  黃安將馬車領正，接著便要回頭去看車裡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