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酒肆的掌櫃,見到一群紈絝們去而複返,連忙笑臉相迎。
程處默大手一揮,大大咧咧的直接開口:“掌櫃的,我這位兄弟想要從你酒肆,將昨晚那位胡姬買下來,你開個價吧。”
在眾人看來,這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無非是多給銅錢罷了。
胡人酒肆裡如果需要胡姬,西市多的是販賣出售的,想來這胡人掌櫃不會不賣他們這個好。
卻沒成想,程處默這話卻被胡人掌櫃搖頭拒絕了:“對不起,小公爺,那位胡姬我們不賣。”
“什麽?為何不賣?你給老子把話說清楚!”程處默大怒,這胡人掌櫃這是擺明了不給他面子。
他當著一眾紈絝說要買下那胡姬送給李忘憂,現在胡人酒肆的掌櫃居然不賣,這是不把他們盧國公府放在眼裡嗎?
在長安城內做生意的胡人,大多都是粟特人,他們有有安、曹、石、米、何、史、穆、畢等九姓,唐人稱他們為昭武九姓,也稱為九姓胡。
盛唐終結者安祿山,便是粟特人,昭武九姓之一安姓族人。
如同歐洲的猶太人,粟特人也擅長經商。
他們從中原購買絲綢運往西域,又自西域運進玻璃珠、玉石、瑪瑙、珍珠等珠寶。販賣牲畜,甚至是奴隸,都是這些粟特人的生財之道,他們幾乎控制了絲路貿易的命脈。
而且幾乎每個粟特商人都放高利貸,不僅貸錢,還貸放絹帛。
《冊府元龜》中曾經記載,“京師內冠子弟”多“舉蕃客本錢”,即長安城內的紈絝子弟們,借了粟特人的錢,償還不起,由此可見這些粟特人巨商之富有。
這些粟特商人,也善於投附於各種政治勢力,從而取得政治地位,便於經商。如果是普通長安紈絝,還真拿這些粟特商人沒什麽辦法。
但程處默他們可不是一般的紈絝,這是盛唐最頂級的紈絝子弟。即便粟特商人再有勢力,面對程處默的怒火,也只能噤若寒蟬。
胡人酒肆掌櫃連連作揖拱手:“小公爺,你莫為難我了,此事我說了並不算。那胡姬真的賣不得啊!”
“為何賣不得?你今日不把話說清楚,信不信老子再給你這酒肆放上一把火,徹底燒個乾淨?”
胡人掌櫃的推諉,不僅程處默怒了,一群紈絝全都怒不可遏圍了過來,一言不合就準備動手,教訓一下這個不懂規矩的胡人掌櫃。
讓他明白一下這大唐的天下是誰家的,區區一個九姓胡,也敢在長安城內與他們造次,實在是反了天了。
被一群大唐開國國公家的紈絝們圍上,胡人掌櫃都快要哭了,造孽啊!早知道當初為何要應承下這般差事。
他甚至後悔,昨日就不該將那胡姬少女招出來陪客,否則也不會鬧出這等事情。
見實在躲不過去,被逼急的胡人掌櫃只能將眾人請入了酒肆內。找了一間靜室,恭敬請眾人入座,又命人送來酒水。
將仆役全都打發離開後,胡人掌櫃才壓低了聲音,向李忘憂他們解釋了一番,為何那胡姬他賣不得的原因。
聽完胡人掌櫃的解釋,李忘憂與一群紈絝們都愕然對視,誰也沒有想到,內中居然還有如此這般的隱情存在。
程處默默默自己的腦袋,苦著臉朝李忘憂道:“子憂老弟,胡姬多的是,要不換一個?哥哥去西市給你另外買兩個絕色胡姬如何?”
房遺愛、魏叔玉等人也勸說道:“是啊,子憂,胡姬都一樣,哥哥們另外給你買幾個絕色便是了。”
李忘憂卻只是搖頭,他又不是貪圖美色,只是想救阿弗洛狄忒脫離苦海而已。
那胡人掌櫃說的事情,不僅沒有讓他放棄這打算,反而愈加堅定。
“幾位哥哥,小弟如果不將那胡姬贖買回家,任由她今後在這酒肆之中,成為低賤的娼妓,恐怕從此良心難安。昨夜大火,那胡姬拚著自己性命,將小弟拖出火場,如今我又豈能一走了之?小弟要真如此了,幾位哥哥還願意結交我這朋友嗎?”
李忘憂的話說的情真意切,倒讓房遺愛等人都啞口無言了。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昨夜胡姬少女救李忘憂之事,卻讓他們看在了眼中。卻如李忘憂所言,如此一走了之,連他們都會鄙視李忘憂的。
程處默一掌拍在幾案之上:“直娘賊,老子就不信了,這祆教還能反了天?長安城內可由不得他們說了算!”
“對!便是如此,走,回府裡點齊部曲,老子們今日便要大鬧一番那祆祠。看看是老子的長槊厲害,還是那祆教的薩保嘴硬!”尉遲雙胞胎兄弟也叫嚷起來。
祆祠,便是祆教祭拜的場所。
而祆教,也就是拜火教,是波斯帝國與粟特人都信仰的宗教。薩保便是祆教的區域政教領袖,也是粟特人的首領。
一聽紈絝們要去大鬧祆祠,胡人掌櫃便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跪下磕頭,請諸位小公爺高抬貴手。
要是被薩保知道,是因為他的原因,讓這群紈絝們打上祆祠,他的腦袋都保不住。
李忘憂也連忙起身,攔住了激動的眾人:“諸位哥哥們,先別衝動。真要去那祆祠大鬧一番,恐怕不好收場。不如先去找那薩保好言商量一番,他若是答應了也就罷了,如若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一眾紈絝稍微冷靜一下,也都點頭同意。
粟特人,把持絲綢之路貿易,即便朝堂大佬們,也是不願意輕易得罪他們的。
這群紈絝要真去大鬧一番粟特人的祆祠,恐怕真的會惹下不小的麻煩。
李忘憂又看向那胡人掌櫃:“掌櫃的,我們也不為難你。此事我們自己解決,絕不會告訴他人,此事是你告知我們的。但是你也得給我保證,不讓那阿弗洛狄忒再出來見客,直到我們解決此事,可否?”
胡人掌櫃連忙點頭應下,答應好好照看那胡姬少女。
見他如此保證了,李忘憂等人才出了酒肆,準備去粟特人祆祠,與薩保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