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弈賭坊的王掌櫃,這話卻也沒有說謊。
七月初一那場朔望朝參後,太原王氏自覺當日丟了臉面,連自家的侍禦史王元忠,都被李二命人活活打死在太極殿前,實在是臉面全無。
這些世家門閥的忘性倒是很大,似乎全然忘了,當時是誰跪在李二面前低頭認錯。
更忘了當初是誰在大殿之上,辱罵毆打王元忠。
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世家豪門,心中不忿,便腦子一熱,讓自家的賭坊開了盤口,賭長孫皇后生男生女。
不僅僅是永弈賭坊,以五姓七望為首的世家,控制的四十多間賭坊,統統開出了這賭博盤口。只有程咬金等國公大佬家的賭坊,沒有參與此事。
李二得知此事後,自然異常惱火,卻又不便因此與世家撕破臉皮,發了一通脾氣後,只能隨他們去了。
李二的反應,世家門閥自然通過宮中傳出的消息,一清二楚。所以王掌櫃才如此有恃無恐,根本不怕李忘憂亂來。
“不,我沒意見。我是來下注的,這押一賠二,可是某押一兩黃金,賭中了你們賭坊就賠我二兩黃金?”李忘憂搖頭,他可不是來置氣的。
他正是因為偶然間注意到賭坊的挑子,才詫異發現,這賭坊居然敢拿長孫皇后打賭。詢問過萬年縣衙役,得知永弈賭坊是太原王氏的產業,他自然明白這是世家故意給李二難堪。
但對於李忘憂而言,世家門閥如此做,簡直就是豎了個靶子給他打。
長孫皇后五日後會誕下未來太子李治,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既然世家門閥想借此羞辱李二,那就別怪他李忘憂不客氣了,非得借此機會,從世家的身上剜一口肉走,讓他們好好心疼一番。
幾萬兩黃金,即便對於太原王氏而言,也不是小數目了。
“自然如此。”對於李忘憂的詢問,王掌櫃微微頷首,同時心中也很詫異,難道這戶縣伯真是來下注的?他不是聖人的侄子嗎?如何敢拿皇后殿下生產一事打賭?
不過此事與他們賭坊無關,只要李忘憂敢下注,他們賭坊就敢接下這賭注。
“倘若某想與你們賭坊賭皇后殿下何日產子,生男生女,你們可敢與我賭?”李忘憂想了想,又追問道。
大唐的賭坊,並不僅僅是單純的賭場,而更類似後世歐美的賭博公司。他們不僅敢就各種事情開出賭博盤口,吸引賭徒下注,也接受賭客提出的特殊賭約。
只要他們認為有利可圖,賭坊便敢與賭客對賭。
李忘憂的話,倒是讓王掌櫃有些遲疑了。
他雖名為永弈賭坊的掌櫃,實際上他只是太原王氏的旁系族人而已,僅僅負責維護賭坊的經營。像李忘憂提出的這種賭約,他卻是沒有資格答應下來。
他正猶豫時,卻見賭坊內又有一名管事打扮的人跑了出來,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王掌櫃點點頭,又扭頭看了一眼賭坊內,才看向李忘憂:“倘若戶縣伯想要賭皇后殿下具體生產時日,自然也是可以的。猜中具體時日與皇后殿下所誕孩童性別,押一賠五,不知戶縣伯可有興趣?”
李忘憂也笑著看了眼賭坊大門,朝王掌櫃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寫下押條吧,這個賭,某與你們賭坊打了。”
“卻不知戶縣伯準備下注多少銅錢?”
李忘憂跳下馬背,走到一輛四輪馬車旁,唰的一下拉開了馬車上用以遮蓋的篷布。
“嘿嘿,不多,就這些。四十車的黃金與銅錢,一共折合黃金一萬兩。王掌櫃,讓人來清點一下吧。”
永弈賭坊的王掌櫃,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著滿滿一車在陽光下,發出明晃晃金屬光芒的銅錢與黃金,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遲疑的將目光投向賭坊的大門處。
半晌不見賭坊內有任何動靜,王掌櫃才定了定心神,高聲招呼賭坊的夥計,都出來清點銅錢。
好在大唐在處理如此多的銅錢時,不是一枚一枚清點,而是直接用大稱來稱重,否則一萬多貫銅錢,還不知道要清點到什麽時候去了。
即便如此,賭坊之中十幾名夥計,也足足清點了快一個時辰,才將四十車的銅錢和黃金清點清楚,搬入了賭坊之中。
王掌櫃招來賭坊的帳房先生,讓他給李忘憂書寫下注的押票。
“戶縣伯,你這一萬兩黃金,準備如何下注?”
“某就賭皇后殿下,貞觀二年七月二十一日生產,誕下皇子一位。”李忘憂毫不遲疑,說出了自己的賭約。
王掌櫃點點頭,讓帳房寫下押票,注明雙方賭約內容和賠率,用上賭坊特製的防偽印鑒,雙方的賭約便算是正式成立。
李忘憂接過押票,仔細端詳了一遍,確定無誤後小心的收入囊中。
他下注一萬兩黃金,按照賭坊所言,押一賠五,那可是五萬兩黃金。即便李忘憂如今不缺錢,但那麽大一筆黃金,卻也值得小心對待了。
“嘿嘿,王掌櫃,五日之後準備好黃金,某要贏得了賭注,可是要來收錢的。”
王掌櫃心中冷笑一聲,臉上卻是笑容依舊:“這是自然,只要戶縣伯贏了賭注,我們賭坊自然是全額賠付,絕無二話。我們永弈賭坊,在長安城中,那可是金字招牌。”
李忘憂也不多說,轉身便走,他還得趕著去程咬金府裡呢。
見李忘憂離去,方才還客客氣氣的王掌櫃冷哼一身,轉身進了賭坊之中。
“家主,事情已經辦妥。那姓李的一萬兩黃金,都已收入庫中,押票也開給他了。呵呵,我看著姓李的是瘋了,居然拿一萬兩黃金與我們賭,真是錢多的沒處花。”王掌櫃邊說邊遞上賭約押條的副本。
永弈賭坊的大門後,站著一名中年男人,正是太原王氏的家主,王仁佑。
他今日恰好來賭坊查帳,聽聞下人來報,說戶縣伯李忘憂來賭坊了,要下注與賭坊賭上一賭。王仁佑好奇之下,便躲到賭坊大門之後偷聽,想看看李忘憂到底想做什麽。
當李忘憂提出,不僅要賭長孫皇后所生是男是女,還想賭具體出生日期時,王仁佑不由心中冷笑。
這種事情,神仙難斷,有人敢賭,他王仁佑就敢應承下來。既然他李忘憂想送黃金,哪有拒絕的道理。
王掌櫃猶豫之時,王仁佑立即讓身邊人給他傳話,讓他接下李忘憂的賭注,並親自做主,將賠率設定為押一賠五。
王仁佑接過押條副本,看了一遍後吩咐道:“讓人去長安城中四處宣揚一番,將那姓李的小王八蛋,與賭坊賭鬥之事宣揚出去。”
王掌櫃不明所以:“家主,這又是為何?不合我們賭坊的規矩啊。”
做賭坊的,自然要為客戶保密,這也是賭坊的口碑。
王仁佑面露冷笑:“哼,我就是讓聖人也看看,他那好侄子,是如何用皇后打賭的。讓長安城百姓看看,這姓李的小王八蛋是如何敗家的!”
王掌櫃跟著陰惻惻的笑了起來,仿佛他們已經勝券在握一般。
此時的盧國公府門外,李忘憂卻面露掙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