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貞觀四年,初夏。
從長安至洛陽的官道上,一隊車馬正在夕陽下緩緩前行,陽光在他們身後,拉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
“郎君,日頭也不早了,不若今夜便在前方驛站休息如何?”一名獨眼壯漢策馬行到隊伍中,一輛裝飾很是奢華的四輪馬車旁,出言詢問道。
“可,你去安排便是了。”一個青年懶洋洋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正是李忘憂的聲音,而那獨眼壯漢,無需多言,自然是牛武。
得到吩咐後,立即從隊伍中跑出了幾匹快馬,向著前方驛站而去。
半個時辰後,等車隊抵達驛站,驛站的驛使領著大群驛夫,早已恭恭敬敬等候在驛站門前了。
“卑下見過侯……哦,不,是見過李縣尉。”驛使見車隊到來,連忙朝隊伍中的馬車行禮。
“行了,無需多禮。本官去華陰縣上任,在你這驛站借宿一宿。牛武,把吏部的公文拿給這位驛使過目。”馬車裡,李忘憂的聲音傳了出來。
驛使嚇出一頭冷汗,差點就跪下去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卑下不敢。李縣尉,卑下已經命人去清掃房間,準備吃食了。本驛粗鄙簡陋,還請李縣尉莫要嫌棄。”
李忘憂懶洋洋的聲音再次從車內傳來:“不用了,我今夜就在馬車上休息過夜,吃食也無需準備,我們自己帶著,就借貴驛的廚房一用便是。至於住宿,我們住在馬車上即可,不麻煩你們了。”
“是,是。”驛使不敢多問,連忙招呼驛站裡的驛夫,幫忙牽馬推車,將李忘憂一行人引到驛站裡停放馬車的空地。
李家的部曲紛紛下馬,那些隨行的四輪馬車中,也鑽出了許多婢女,開始忙著打水準備鍋灶生活做飯。
驛使連忙招呼驛夫們去準備糧草喂馬,很是恭敬的忙前忙後。
驛站的驛夫們,卻很是搞不懂,自家這位驛使為何會對一位縣尉如此恭敬,更看不明白,一個去上任的九品縣尉,怎麽那麽大的譜。
這隨行的大隊部曲、婢女,好幾輛專門裝行禮的馬車,都快趕上那些王公貴族了。
有與驛使親近的驛夫,偷偷與驛使打聽情況。
“頭,這位李縣尉到底什麽來頭?那麽大的譜?不就是個九品官嗎?”
那驛使被他這話,給嚇得連忙伸手捂住了驛夫的嘴巴,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到,才瞪了那人一眼,低聲罵道:“你懂個屁!你知道這位貴人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這位可是當朝開國縣侯!”
“開國縣侯?頭,你沒說胡說吧?你明明剛才稱他為縣尉啊?他不是去華陰縣上任的嗎?”驛夫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驛使一個栗子敲在驛夫的腦袋上:“蠢貨,你莫不是忘了,之前長安城裡鬧出的那件事情?”
被驛使這麽一罵,那位驛夫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不由的大張嘴巴,話都說不清楚了:“這……這位便是戶,戶縣侯?太,太子帝師?那頭你為何稱呼他為李縣尉,豈不是大不敬?”
驛使怒視他:“你懂個屁!這是之前戶縣侯的部曲來通秉時,特意交代的,要求不準稱呼這位貴人的爵位,只能稱呼官職。”
“嘖嘖,這是什麽毛病?”驛夫搖搖腦袋,一臉不解。
“小聲點,你這田舍郎,說什麽呢?可是想要找死?”
“是,是,嘿嘿,頭你也莫要緊張,貴人們可顧不上我們這些卑賤之人。嘖嘖,頭,你看這位侯爺,還真是威風,出門在外,居然還帶著那麽大群的婢女,連廚娘和食材都自己帶著,貴人果然是貴人。”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也不想想戶縣侯那是何人?長安城鼎鼎有名的財神爺,這全大唐,比這位貴人有錢的,恐怕也只有皇上了吧。”
驛使與驛夫小聲嘀咕時,馬車中,阿芙洛給李忘憂揉捏著肩膀,嬌笑道:“郎君,你為何非要讓別人稱呼你的官職?難道這九品的縣尉很好聽?”
“稱呼我官職有何不對?既然某人非要逼著我去當一名九品縣尉,那就去唄,反正我又不丟臉。”李忘憂提起此事,便有些氣惱的模樣。
一旁的佩蘭卻是捂嘴輕笑:“郎君,你與皇上較勁,吃虧的可是自己。”
如今的佩蘭,卻已經不是當年李忘憂剛剛穿越到大唐時,睜開眼睛見到的那位小丫頭了。兩年時間過去,佩蘭如今卻也十五歲了,出落的愈發水靈漂亮。
李忘憂翻了白眼:“有什麽吃虧不吃虧的,你這丫頭懂什麽,吃虧是福知道不?你們別看某人為了讓我妥協,非要將我逼出長安,去華陰縣當什麽縣尉。小爺我根本不在乎,縣尉就縣尉,離了長安城,我還覺得更自在一些。”
佩蘭蹲在李忘憂身旁,給他捏著腳,嬌聲說道:“郎君,其實你不若便聽皇上的話,娶了長樂,豈不是皆大歡喜?長卿姐姐可是說了,她並不介意的。”
李忘憂沒好氣的伸出手,揪了一把佩蘭的臉蛋:“少廢話,那種事情我能乾得出來嗎?長樂才多大?不過十一歲而已,讓我娶這樣的蘿莉回家當老婆,我瘋了?更何況,長樂可還拜我為師的,若是聽了某人的話,那豈不是亂了綱常倫理?成何體統?”
很顯然,李忘憂口中的某人,指的就是如今的大唐皇帝,英明神武的李二。
聽李忘憂如此說,阿芙洛與佩蘭兩人自然不會多說什麽,只是捂嘴偷笑。
李忘憂瞪她們一眼,卻也懶得管這兩個小女人,閉上眼睛,自己想自己的心事。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驛站之中,自然是被李二趕出了長安城,給他安排了最末等的官職,讓他立刻出發,去華陰縣上任,擔任從九品上的縣尉一職。
而引發這場衝突的主要原因,便是方才佩蘭所言,李二與長孫皇后,居然腦子壞掉了,突發奇想想要將長樂公主,指婚給他。
李忘憂對此自然是寧死不從,與李二一番爭執過後,被惱羞成怒的李二給趕出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