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們嘲諷張慎幾的話,讓這位男伶瞬間變得暴怒起來。
張慎幾此人自卑又敏感。
男伶出身,原本因為地位卑賤,被人肆意玩弄,也算可悲。他也算豁的出去的,為了榮華富貴,不僅願意給張亮當養子,甚至連姓都改了。
他這養子,不如說是李氏的男寵。
這般大逆不道的行為,他祖宗要是地下有靈,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得從墳裡爬出來找他算帳。
張慎幾驟然小人得勢,又有李氏寵愛,立刻變得蠻橫起來。
今日他陪同李氏,領著張亮一群假子來看馬球比賽,在北衙禁軍轅門處見到一襲黑衣的仇昆,心中不爽,便故意上前找茬。
他做男伶之時,沒有少被那些富貴人家玩弄。
如今那些貴人他依舊要低聲下氣的伺候,但如同仇昆這般有錢沒地位的商賈,卻變成了他發泄自己心中怨恨的對象。
成為長平郡公張亮的養子後,長安城中不少商賈,都被張慎幾借著張亮的名頭給羞辱過。
張亮在長安城中的名聲,也被他那五百假子和張慎幾、李氏等人給敗得差不多了。
張慎幾如今最聽不得別人說他原先的身份,在被紈絝們如此嘲笑後,他居然不管不顧的朝程處默等人破口大罵起來。
“你們這群賤胚殺才,也敢對長平郡公不敬?有娘生沒爹教的狗東西,今日非要讓你們知道長平郡公的厲害!”
他又扭頭對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張亮假子吼道:“都他媽的死了嗎?能喘氣就給我滾起來,騎馬去府裡請大人!反了天了,這群丘八今日我要活剝了他們的皮……”
張慎幾的話還沒說完,就猛地覺得面皮一陣劇痛傳來,接著耳中雷鳴般“啪”的一聲,當時就覺得眼前一黑,金星亂冒。
這是程處默聽到這貨口中的粗言穢語,還敢罵到他家大人與母親身上,當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程處默那蒲扇大的手掌,一掌下去,立刻將張慎幾的臉頰打得高高腫起,連後槽牙都打飛了一顆。
這一巴掌,連李忘憂看著都替張慎幾覺得疼,嘖嘖,實在是太慘了。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口出狂言?即便是張顗在此,也不敢如此,你這卑賤男伶,還真把自己當成長平郡公的兒子了?呸!”
程處默一巴掌將張慎幾打翻在地,還覺得不解氣,又一口濃痰啐到他身上。
張顗便是張亮的嫡長子,也是與原配夫人所生的兒子。
張顗與父親張亮性格完全不同,一生謹慎。他多次勸諫其父,不過張亮根本聽不進自己兒子的話,最後被李二弄去長安西市斬首處死,也算是自取其死了。
房遺愛等人自然也不敢示弱,包括李忘憂在內,一群人圍著被打倒在地的張慎幾就是一頓踢踹,打得方才還一臉傲氣的張慎幾只能雙手抱頭,將身體縮成了蝦米一般,大聲哀嚎起來。
見自己寵愛的養子被打,之前還冷眼旁觀,篤定這群軍士不敢放肆的李氏,立刻抓狂了。
她口中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雙手胡亂揮舞著,朝一眾紈絝們撲了過來,那雍容華貴的貴婦模樣全然不見,就和市井中的潑婦一般無二。
“敢打我兒子,我,我跟你們拚了!你們這群丘八,殺才!我要讓夫君砍了你們腦袋當夜壺!”
見李氏忽然發了瘋一般衝過來,紈絝們自然嬉笑著一哄而散,向著轅門內跑去。
這李氏再怎麽不堪,那也是長平郡公的夫人。他們能夠打罵張慎幾,卻不能將李氏如何。
李忘憂見紈絝們跑了,自然也拉著胖子仇昆,跟著一起撒腿就跑。
反正這架打也打了,之前揍了仇昆的那些張亮假子,也都被胖揍了一頓,張慎幾更是被揍得很慘。
仇昆之前被打的事情,在紈絝們看來,也算是報了仇,自然也懶得與發了瘋的李氏糾纏。
李忘憂拽著仇昆追上紈絝們,口中抱怨著他們不講義氣,剛才跑路居然不叫自己。
一行人嘻嘻哈哈互相打鬧著,誰也沒將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仇昆倒是有些擔心,胖胖的臉龐都皺成包子了。
他一介商賈子弟,要真因為今日之事,被長平郡公嫉恨,那就沒活路可走了。
李忘憂看出他的擔憂,便好言寬慰,這事沒什麽大不了的,長平郡公府也不佔理,用不著怕他們。
程處默更是大手拍著胸口,向仇昆保證不會有什麽麻煩,如果長平郡公要找麻煩,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眾人這番說辭,才讓胖子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一行人繼續說笑著向馬球場行去。
李忘憂與紈絝們離開後,自然不會注意到身後李氏那雙怨毒的眼神,一直死死盯著他們的背影。
紈絝們走後不久,一隊人馬又騎馬到了北衙禁軍轅門處,見到這番情景,其中一名身穿錦袍的中年男人連忙翻身下馬。
“夫人,這是怎麽了?為何慎幾他們這般樣子?”
來人正是長平郡公張亮,他今日也約了軍中同僚來看馬球比賽。
李氏一見張亮出現,立刻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夫君,你再不來,妾身就要被人給欺負死了!”
“夫人有話慢慢說,究竟怎麽了?”
“嗚嗚,方才慎幾陪我剛剛行到這轅門處,就有一商賈賊眉鼠眼,窺視於我,慎幾就讓假子們教訓了一番那商賈。誰知道後來這軍營之中,衝出來十幾名粗魯軍漢,不僅對妾身出言不遜,口出穢語,還將慎幾打成了這樣。夫君,你要替妾身做主啊!否則妾身不要活了,嗚嗚……”
李氏添油加醋,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番,自然將所有責任推到了紈絝們身上。
見李氏哭得傷心,張亮當時也變得怒不可遏。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羞辱某的夫人!來人啊!去轅門那裡問清楚,查出是什麽人所為,給某把人抓出來!”張亮朝手下部曲下令道。
當下便有部曲跑去了北衙禁軍轅門處,向守衛轅門的禁軍士卒詢問情況。
不多時,就見那部曲臉色難看的走了回來,猶豫了下,附耳到張亮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張亮聽完那部曲的話,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心中暗自思索。
怎麽會是這群紈絝?今日這事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