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
安然距離城外十幾裡的山巔,背著雙手俯瞰著遠處的京都,半掩黑紗的俏臉看似波瀾不驚,但眼底深處,卻透著深深的悲傷。
這裡的現實很好,能清晰地看到大炎京都高低起伏的建築,特別是皇城,雖然距離很遠,但絲毫不影響那座城池的美感。
金碧輝煌,巍峨雄偉。
但此刻望著皇城,安然背在身後的雙手,不由緊握成拳……
她和炎帝已經明爭暗鬥好幾年了,但很少像今天這樣近距離接觸,他對炎帝的了解,大多停留在師父的耳目熏染之下。
師父口中的炎帝,是個薄情寡義、冰冷無情之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十幾年前的安氏一族的覆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此,師父還不惜給她編制了一個安氏遺孤的身份,將她從小培養成一個滿腹仇恨的殺人機器,讓她長大後找炎帝復仇。
可惜,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邊,有著炎帝的密諜。
三年前,大炎在北境密諜的巧妙安排下,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大炎當朝公主,大炎當朝太子的同胞姐姐。
只是當年出生之時,恰逢安氏一族叛亂,突襲了當時正在春獵的炎帝,一場大戰席卷了整個軍營,而她,也被師父暗中帶走了。
然而。
哪怕知道了身份,但十幾年來所承受的屈辱和仇恨,已經讓安然對炎帝恨之入骨,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格外的偏執,將這一切過錯都算在了炎帝的身上,如果不是炎帝保護不周,這十幾年來?她會過著人間煉獄般的生活?
但是,當真正和炎帝接觸下來,她卻發現,那個被自己假想了十幾年凶殘惡毒的男人,原來也能為了自己的兒子,甘願服下毒藥。
那一刻,她恨,她怒,甚至想要一劍結果掉炎帝……但最終,所有的一切情緒,都化成了埋藏在心底的悲哀。
“炎帝……”
望著皇城,安然眼底的複雜之色很快化成了嘲諷,低聲道:“皇家無親情,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拚命救的人,是否真的不會讓你失望。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跑一趟北莽……他若有膽,來找我拿解藥!
“若他心中只有皇位,那……這便是你的命吧!
“你有你要救的人,我……也有我要救的人。”
話落,她微微地閉上雙眼,迅速平息掉了心底的罪惡感,她是一個殺手,殺手不需要殺意以外任何情緒。
片刻,再睜開眼時,她那清澈的雙眸中,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
這時,一個黑衣人幾個騰躍間,穩穩地落在了她的身後,雙手抱拳,單膝跪地道:“稟首領,流沙已經全數撤離大炎京都,只是……”
安然頭也沒回,聲音冰冷道:“說!”
“此次流沙共出動精銳一百人,折掉了一半,大祭司恐怕……”
安然微微抬起手,打斷了黑衣人的話,道:“大祭司那裡我會去處理,前方可有密報傳來?”
黑影道:“大炎的征北大軍已經抵達嶽州,但抵達嶽州後,元帥徐繼茂忽然降了行軍速度。
“原本快馬加鞭只需十天的時間,就能抵達青州城外,和青州守軍相呼應,但現在已經三日過去,大軍還尚未走出嶽州地界。”
安然眉心微凝:“顧長霆呢?”
顧長霆,正是青羽衛的大統領,征北大軍組建後,以徐繼茂為帥,他這大統領就變成了副帥外加前軍先鋒。
黑衣人道:“顧長霆率領五百騎兵,已經先抵達了北境境內,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沒有馳援青州的意圖,而是在李家人的配合下,大力的囤積糧草、物資。
“據暗探反饋的消息,所籌集到的糧草,足以養活數十萬大軍……”
安然聞言俏臉凜冽下來,大炎的征北大軍,算上輔兵不過五萬人,青州康王的鎮北軍也不過八萬人,需要囤積能養活數十萬軍隊的物資嗎?
她總感覺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沉吟了一下道:“狼主那邊怎麽說?有消息嗎?”
黑衣人道:“狼主和左先生初步判斷,大炎是準備棄青州,組織物資在青州之後的麟州,和我大軍決戰。”
安然聞言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青州可以說是大炎的門戶,一旦大門打開了,麟州這種無險可守的城?能守多久?
炎帝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徐繼茂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他能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
安然心底的不安更濃了,轉身道:“傳令流沙所有人,全部進入麟州境內,全面徹查徐繼茂到底玩的什麽把戲!”
黑衣人卻巍然不動。
安然俏臉倏然冷冽下來,強大的殺意瞬間席卷而出,黑衣人頓時嚇得肝膽皆顫,趕緊道:“統領,狼主和大祭司一起發來了密令,讓你帶領流沙,徹底燒壞顧長霆囤積的物資。
“另外……讓你著手準備,和狼主的婚事,狼主要在拿下青州城後,與你成親……”
安然臉色冰冷,她自然明白,這是北莽狼主對炎帝的挑釁,奪你地盤睡你女兒,你能拿我怎樣?
安然心中的怒火頓時騰騰燃燒起來,翻手一掌,直接將身側的一棵粗壯的大樹拍得碎裂:“他做夢……”
話落,轉身就走。
黑衣人道:“狼主已經將悠悠小姐,接到了軍營。”
安然的身體猛地僵住。
……
與此同時。
國子監內,議事大廳。
此時大廳內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國子監鼎鼎有名的學子,也都是今年準備參加大考的監生,這些人圍在了一起,正衝著大廳內指指點點。
而大廳正中間,站著的正是范建等一群被梁休忽悠去南城當領班的士子,此外,連已經名滿京都的唐演和張冠文,也在列中。
在大廳的正前方,坐著的都是國子監的老師和諸多的文壇大佬,坐在首位的,正是孔明箴,坐在孔明箴下位的,是范建的老子,國子監祭酒范文程。
眾人看著范建和一眾學子,都一臉的痛心疾首。
這時,孔明箴掃了眾人一眼,歎了一口氣,道:“爾等……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