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宮。
軍靴踩在柔軟華貴的地攤上,李定國心中到有些忐忑了,他一個降將竟攻滅了一國,他害怕遭人忌憚。琢磨半天他才想出一個好辦法,自汙,一道軍令,本來彬彬有禮的大明天兵突然翻臉,在德裡城四處殺人擄掠。
莫臥爾人此時方知引狼入室,卻為時已晚,城內王公貴族大臣們的府邸,很快便如狼似虎的明軍闖入。忠貞營大部都是流寇出身,軍令三日不封刀,命全軍放手劫掠,將士們可就撒了歡,露出流寇出身的本色,挑最大最豪華的府邸闖進去就搶。
一時間,寧靜祥和的德裡城遭殃了,陷入一片風雨飄搖。這個不封刀的口子一開,情況便越來越惡劣了,城裡死的人越來越多。被劫掠者稍有不從那就是手起刀落。
一夜狼藉後的清晨,李定國站在露台上,看著城中一片兵荒馬亂。這座繁華的都城被糟蹋得很慘,還有一些王公大臣的府邸正在燃燒。他沒讀過書,不懂什麽王道教化,他甚至覺得這道軍令是很英明的決定。
他琢磨著這樣一搶,一殺,一燒,三日不封刀,莫臥爾人不會火上房的起兵反抗嗎?只要這些這些大胡子起兵作亂,他就順手炮製一個慘案,然後順勢上表請罪,自請辭去軍職,交出軍權,這不就是妥妥的自汙妙計嗎?李定國這時還沾沾自喜,攻滅一國可是封侯的大功,縱兵擄掠也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這不就功過相抵了麽。
等到他卸了職務,就老實巴交做個閑人,回陝西老家養老去。
雖說他年紀還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心,咬咬牙卻也只能這樣了。
三天后,明軍肆虐後的德裡城一片狼藉,街頭巷尾躺滿了奇形怪狀的屍體,自詡蒙古後裔的莫臥爾王公貴族們,兩百多年後嘗到了城破不封刀的慘痛滋味。這回動手的卻是老實巴交的明人,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忠貞營在德裡城搶的心滿意足,戰刀一指,主力興兵南下掃蕩南方去了。此時城內只有八千明軍,城外還有三千騎兵,控制著皇宮城門這樣緊要的關鍵位置,盡情享受著這個商貿王國堆積如山的財富,作威作福。
數日後清晨,德裡城。
天一亮親兵急報,出事了,李定國穿上大氅站在皇宮露台上,看著人聲鼎沸的城中,街道上,成群結隊的德裡人身穿長袍,走出家門往皇宮方向聚集,浩大的聲勢讓李定國大吃一驚,德裡人竟然真的不堪忍受,造反作亂了。不久,往皇宮方向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明軍如臨大敵,豎起密密麻麻的火銃,布置路障。
約三千駐扎皇宮的明軍,在皇宮大門前,兩側高牆上布置防禦。
火銃如林,在大批刀盾長槍手保護下守禦宮門,兩側高牆上也布置了交叉火力。
咣當,幾門輕炮被推了出來,就架在宮門上方的城門樓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人群,炮手手忙腳亂的裝填。
高處露台上李定國咬著後槽牙,下了決心,他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他沒讀過聖賢書,也不懂什麽仁義教化。他又是個識趣的人,不願意被上官猜忌丟了性命,將心一橫,李定國打算大開殺戒。然而數萬德裡人面對密密麻麻的火銃,大炮竟毫不畏懼,拉著手挺著胸膛,大步走來。
李定國手心冒汗,一咬牙一閉眼,正要下令守軍開火。
但是,德裡人突然停下了腳步。這讓明軍將士心中狐疑,這幫人是要幹啥呢?
高處,李定國和副將面面相覷,並未見到預料中的刀光劍影。
“大帥,這是?”
李定國也一時無語,對這些人的脾氣秉性也是無話可說了。
砰,下頭突兀的響起一聲銃響,也不知是哪個明軍士卒手一抖,走火了。一顆激射的銃子不偏不斜,將一個盤膝坐地的壯漢射翻,那壯漢身體猛的一顫,慢慢軟到,鮮血從身下汩汩流出。
“預備!”
明軍將士慌忙端起火銃,準備應對德裡人的怒火。但是,德裡人卻對那壯漢的死亡視而不見。
上面,副將已經在摸後腦杓了,費解的嘀咕著:“他娘的,這怎回事?”
李定國也是目瞪口呆,覺得此事簡直匪夷所思,他征戰戎馬這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大明將士對這些德裡人,一時竟無可奈何了,也不知道該不該發銃擊之。
副將摸著腦袋,猶豫道:“大帥,這?”
李定國咬了咬牙,冷然道:“殺!”
一聲令下頓時銃炮齊鳴。
半月後,孫傳庭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哼了一聲,李定國在德裡大開殺戒,縱兵擄掠,可算是將壞事做絕了。
“驕兵悍將啊!”
孫傳庭氣得直哆嗦,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李定國還真不愧是流寇出身的將領,改不了一身的流寇習性。李定國那點小心思,哪裡能逃過他的眼睛,自汙,也虧了這個混蛋能想的出來。孫傳庭本能的想發落此人,卻又慢慢將毛筆放下了,猶豫片刻,他還是發公文去遼東,請遼王殿下定奪此事。
非是他懼怕遼王馬城的威嚴,實在是這大明的軍製,今時不同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