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膽子大的牧民騎著馬,沿天山山口往西北盆地方向查探,心中發毛,天山山腳下的烏魯木齊也是一片廢墟,人畜無蹤。嚇的這些牧民收拾帳篷,趕著牲口往藏區跑,再也不敢回天山了。
崇禎十一年六月間,山西,榆次。
榆次境內如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官兵自山海衛,塞外雲集山西,每天都有成建制的官兵進駐山西,將山西府變成了一個大兵營。榆次更是戒備森嚴,處處都有崗哨盤查,尋常人等走錯一步,殺氣騰騰的官兵便會抓人,明眼人一看便知,榆次來了大人物。
榆次,常府。
榆次常氏作為大明新貴,富可敵國,近來上上下下卻十分緊張,下人,丫鬟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冒犯了府中貴客。常氏莊園深處,亭台水榭之間,蓮葉鋪面大半湖面,天氣雖日漸炎熱,這北方風格的亭台水榭之間,卻涼風習習不見半分暑氣。
馬城一身常服端坐在水榭中會客,外頭雖是人生鼎沸,大軍集結,這水榭深入卻靜謐恬靜,沒有一絲煙火氣。有資格進入這常園水榭的,屈指可數,無一不是山西本地非富即貴的豪門家主,地方官員五品以下的,也便識趣不來湊這個熱鬧。
大都督,遼王殿下的大腿可不是那麽好抱的。
馬城秘密自撫順趕至山西,知情的不超過十個人,就連外頭集結的明軍,也不知此戰的主帥變成了馬城。西北戰局失控,馬城秘密進至山西,實屬無奈,這爭霸天下的過程出現些反覆,隨著西北回回叛亂,北征,西進戰略不得不進行調整。
北征,一拖再拖,馬城不得不從關外調五萬兵馬入山西平叛。
常園,水榭。
常氏家主在一旁侍奉茶水,一乾山西兵備道官員戰戰兢兢,匯報軍情,甘陝之地回回大規模叛亂,慶陽首亂,偌大的慶陽府,四鄉寨堡皆失陷無遺,只剩慶陽府城高牆厚保全了下來,只是慶陽一地軍民死亡便不下十萬。平涼,華亭,固原,平遠皆陷入敵手。
叛亂,便如同瘟疫一般在甘陝之地蔓延。
馬城氣急反笑,他自詡算無遺策,被這一巴掌重重煽在臉上,心中自是十分羞惱,西北回亂可說是他的大意,疏忽,戰略上的嚴重失敗。西進,北征抽空了西北大部分兵力,甘陝之地防務空虛,又因為是處於大後方故此疏於防范,便被回回鑽了空子。
大都督心情不佳,下頭的人自然是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山西兵備道官員被打發走了,如釋重負,在常園外頭撞上了一位大人,但只見那位大人穿一身筆挺軍服,大紅軍服上沒有半點褶子,三十許人,往那一站英武之氣便鋪面而來。幾位兵備道官員慌忙拱了拱手,心中不免暗讚一聲好賣相,好皮囊。
白煥章將刀交給衛兵,朝著那幾位大人拱了拱手,便進了常園。
“此人,是哪一位,端的生了一副好皮囊。”
“當是大都督心腹人。”
常園之內,白煥章雙手一攤,兩個衛兵便趕過去搜身。
馬城遠遠瞧見了,頗為不耐道:“不必搜了,煥章麽,進吧。”
白煥章面無表情進了水榭,施了大禮,那英武不凡的相貌,卻不苟言笑的面孔,卻讓常家主人心中發毛,不寒而栗,且不要小瞧了這位白大人,此人,真真是心狠手辣一個屠夫,人送綽號鬼見愁,殺人無算,人殺的越多官升的就越快,如今這位白大人隸屬遼軍軍法司,具體是個什麽官職卻十分神秘,不得而知。
常氏家主,自是不願得罪此人,慌忙給上了一盞茶。
白煥章卻不領情,也不瞧他,那一副飛揚跋扈的架勢,卻讓常氏主人不敢有半分不滿,縱然不滿也不敢寫在臉上。
馬城面色稍霽,溫言道:“煥章,坐。”
白煥章卻輕聲道;“標下不願坐,標下請一道軍令,去前線。”
馬城面色陰沉,定定的瞧著他,卻放肆笑道:“好,既不願坐,你領兩萬兵去大同,不拘文武百官三品以下,聽你號令,若有不從者,盡可殺之。”
白煥章仍是面無表情,躬身道:“標下領命。”
馬城一甩袖子,常氏家主會意準備好筆墨紙硯,一到手令用了印,交了過去,白煥章方謹慎的收好。
“標下告退。”
那白大人躬身又是一禮,自打進了這常園統共就說了三句話,領了一份手令,卻讓常園主人從腳底到頭頂直冒涼氣。大熱的天,全身上下竟沒有半點熱氣,一低頭,不敢去看那位白大人沒有表情的俊臉。
同一時間,河西重鎮,張掖。
張掖西北方,山林間。
丁文朝手腳並用爬上了一顆大樹,背靠樹杈舉起千裡鏡,遠處便是重鎮張掖,如今正陷入激戰中的河西重鎮,炮聲隆隆,西,北兩座城門同時受到攻擊,圖窮匕見,西北戰局漸漸清晰明了。
張掖被沿黑河東進的韃騎圍攻,武威,此時應是全線激戰。
張掖,武威一線不容有失,這河西兩大重鎮一旦失守,漫山遍野的韃騎便可突破河西走廊,長驅直入,與叛亂的回回裡應外合,將大明西北攪個翻天覆地,後患幾乎是無窮無盡。狹窄的河西走廊中段,便是此番大戰的重心,丁文朝估算了一下這兩座堅城,起碼要堅守十日。
十日後,曹文昭的大軍當可擊潰嘉峪關南線的韃騎,大舉回援。
兩城若是能堅守到大軍回援,則韃騎,回亂,尚且在可控的范圍內。
天色漸晚,丁文朝從樹上跳了下來,翻身上馬便低喝一聲:“走!”
呼喝聲中,數百騎從林間衝出,馬蹄聲急,丁文朝並未率軍往張掖助戰,堅城攻防,他這幾百騎不過是炮灰,丁文朝是奔著張掖外圍去的,數百騎在山林間藏到夜裡,便如同鬼魅一般衝出林子,在戰場外圍遊蕩,夜戰,將一隊隊韃騎立斬於馬下。
丁文朝很清楚一件事情,韃騎破關並未攜帶大量糧草,以戰養戰是韃騎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