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燦拔出腰刀便要衝上去,卻被副官一把拽了回來,那副哨官怎敢讓他以身犯險,連哄帶勸的攔著。馬燦無奈,隻得將腰刀放回去,單膝跪地將他的銃抵在肩上,往人群裡瞄來瞄去,副官看的直冒汗。
前面早已殺做一團,數十個身材略顯矮小的明軍刀盾手,異常凶悍,左手持盾護住側上方,右手握刀專砍下三路,砍腿,剁腳,撩陰各種狠招層出不窮,一個照面便砍的虜兵滾了一地,抱著腿慘嚎哭喊。
馬燦喜道:“兄長曾言,遼東的騎兵,西南的山地兵,都是這天下一絕。”
身側沐天波興奮叫道:“我家的,我家的兵!”
那副官恭恭敬敬護在兩人身前,心說這十幾位可都是雲南沐國公府的一等護衛,那身手那差的了麽。純靠蠻力砸人的虜兵,很快被戰技出眾的明軍殺散了,一個個被刀法刁鑽狠毒的明軍砍翻,放倒。
一側草叢林突然躥出兩個黑影,馬燦嚇了一跳慌忙拔出腰刀。
兩個身材高大粗壯的黑影撲過來,掄起狼牙棒劈頭蓋臉砸過來,馬燦手中只有一把腰刀,扯著沐天波慌忙不迭的後退。不意他的副官使了一記腕花,叮的一聲輕響,用力過猛的狼牙棒被刀尖點飛,那副官就勢橫刀一削,一顆人頭衝天而起,落到地上骨碌骨碌滾遠了,另一個虜兵嚇的一哆嗦,仍下斧子就跑。
破空聲起,副官擲出腰刀扎進那虜兵後心。
馬燦看著垂手而立的自家副官,抽著氣道:“老鄭,你這是哪家哪派的路數,如此了得,犀利。”
那副官一伸手自綁腿上摸出一把短刃,恭敬道:“六爺,咱這是太乙劍的路數。”
馬燦看著他的副官打量起來,再也不敢小看這些身手了得的江湖草莽,他這位副官是魏朝,魏叔塞進軍中貼身保護他的,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這一出手便將人嚇了一跳,真真是刀刀要人命。前面,被殺散的虜兵四散逃跑,卻被明軍從綁腿,腰間扯出手銃,一陣連環銃響後紛紛栽倒。
短銃,手銃,腰刀,堅甲,這哨兵馬真是武裝到牙齒了。
一夜混戰,至天亮時仍纏鬥不休。
山外,層層護衛的明軍大營。
徹夜激戰明軍進展極大,一隊隊俘虜從山中排著隊,高舉著雙手走出來,有蒙軍,漢軍,甚至還有少量旗兵。全身浴血的明軍押著俘虜退到山外,飲馬,休整,兩萬台灣鎮軍扎穩了大營,步步推進。
戰報,記功,被大霧籠罩的明軍大營一片火熱,袁可立端坐在中軍大帳,雖是整晚沒睡卻精神極佳,下首數十個書記官正在忙著記功,各部戰果極大讓台灣士卒陰霾盡去,重新恢復了鼎盛的軍容。
“袁公請看。”
副將喬一琦臉上帶著笑,遞了一份請功的奏報過來。袁可立將文書拿遠一些,看的面露笑意,鎮軍第一鎮甲營乙哨報斬首六十,生俘十名,自身不過一傷一死,這個比例可真是十分驚人了,戰績極為驚豔亮眼。
袁可立親自在請功文書上用了印,笑著道:“這個小六子,殺心可重。”
喬一琦笑著回道:“這倒是不能怪他殺心重,他那一哨都是些什麽人,刀槍無眼,容不得心慈手軟。”
袁可立想到馬燦那一哨奇葩的人馬,心中一動,這山中混戰打法似乎有些不同,馬燦這一哨人馬戰績彪炳,是不是可以照此辦理,將各營各軍的精華抽調一些,多組建一些這樣的哨呢,越想越覺得心中躁動,便想著去嘗試。
沉吟間,袁可立道:“伯圭,以你之見,此法可否以為常例?”
喬一琦細細思量起來,謹慎道:“大可一試!”
袁可立思索過後便手書一份軍令,從中軍各營抽調精兵強將,先行組建兩個精兵哨,一試身手。這便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台灣山地軍雛形,威名赫赫的台灣山地軍,一向是台灣鎮軍的絕對主力,也是台灣府手中一把利刃。鮮有人知,這支無敵雄師最初成立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一群公子哥兒而存在的。
世人隻知台灣山地軍是天朝利刃,掃蕩天下鮮有敗績。
中國多山,這支全部由精銳老兵組成的山地步兵軍,便在皇明中興之戰中大放異彩,也是後世皇明山地特種獵兵部隊的始祖。
山中,一條兩丈高的峽谷內。
李義提著把斧子跟在齊忠金身後,行走在灌木遮掩的峽谷中,峽谷裡都是等待軍令的漢軍,灌木叢遮掩下的峽谷,山坡上的矮松林,都是漢軍們躲藏的地方。走了一路,李義額頭上全是汗,這一群漢軍有五十多人,都來自同一個牛錄,後面則跟著三十多個蒙古兵,然後是五十多個甲兵,其中有十個來自鑲黃旗。
今日是一輪最大的攻勢,藏兵谷中所有人都要出擊,鑲黃旗的人更像督戰隊,按照今日佐領說的話,沒有鳴金之前,所有退回的人都要斬首,撥什庫指定了人員後,在每個人後頸用紅色劃了一個圓圈的鮮紅標記,凡是作戰結束前出現在後陣的,巴牙喇甲兵是要就地斬首的。
漢軍一貫的排在第一輪,後面的旗人甲兵大聲呵斥,亂哄哄的漢軍們便開始行走,隊列中有人低聲的哭著,仿佛去上刑場。李義跟在大隊裡,心中發寒,這處藏兵的山谷距離遼陽不過百裡,算一算距離,明軍的推進速度也著實太驚人了,一日夜間推進了三十裡,用不著三五天就打到遼陽城下了呀。
這夥明軍是打哪來的,李義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南兵麽。大明的南兵那便是川浙兵,南京的兵馬,可也不太象,能打的川浙兵哪有幾萬眾,南京兵馬如此能戰麽,得了吧,南京兵馬多半連京營還不如,故此這夥明軍是打哪來的呢。
出了山溝轉入了直路,這段直路很短,盡頭處有一個高一點的土坡,能擋住明軍的視線,丘陵地帶到處都是這種土坡。李義跟在佐領齊忠金身後,他是護兵故此寸步不離,一路不停的往頭頂兩側張望,大隊人馬開始往山坡上爬。
突然哇一聲叫,跪在地上大哭起來,大隊漢軍頓時亂了。
齊忠金大步走過去用刀鞘猛抽,一邊罵道:“狗東西發瘟了,想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