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羊羔撒開四蹄跑走了,一個流寇千總匍匐在地,哭天搶地的求饒。
馬燦心中厭煩,喝罵道:“別嚎了,呱噪!”
那千總哭嚎聲戛然而止,恭恭敬敬匍匐跪地,倒比那些台灣鎮新兵,更象是一隻受了驚的鵪鶉。
沈有德正在一側咬牙切齒,馬燦輕聲道:“沈兄,此地你是半個主家,如何處置這些潑皮,你拿總吧。”
沈有德小小吃了一驚,卻心中暗恨這些無賴潑皮為禍鄉梓,應了一聲便一擺手,叫來兩個護衛將那千總架走。不多時,鎮裡響起川總百姓咒罵聲,流寇的痛叫聲,母雞湊趣的咯咯叫聲,大黃狗瘋狂的咆哮聲。
夕陽西下,下了馬的遼兵兩千騎,就地休整。
良久,外頭咒罵痛叫聲才平息,沈有德出了氣,一面舒爽的模樣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個哆哆嗦嗦的書生,竟還是華陽縣取的一位秀才。馬燦看著那秀才一身肮髒,頭上還頂著幾支雞毛,不免失笑,這位可真是斯文掃地了。那秀才亦極是尷尬,施了一禮自覺沒臉見人,有辱斯文呐。
問過方知,這秀才鬧的如此狼狽,因綽號曹操的羅汝才,正在成都府開科取士。馬燦呆滯片刻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個市井潑皮,馬販子出身的流寇,竟學官府開科取士,這是真想經營川中呐,這人綽號叫曹操,還真有些鬼門道。史載,張羅兩人確實是在四川開科取過士的,還取了個容顏美貌堪比女子的狀元。
這更印證了張獻忠沒屠過四川,不然那美貌如花的狀元郎是打哪冒出來的呢。羅汝才隻愛美人兒,他是不好男風的,好男風的是張獻忠,估摸著與張大王做過邊軍的經歷有關,才養成了這不良嗜好,張羅兩賊真真是將好端端一個天府之國,鬧的烏煙瘴氣。這滿清人扯謊也是不要面皮,一面汙蔑張獻忠屠盡了川人,一面又說張獻忠在四川開科取士,自相矛盾將一張面皮煽的咣咣做響,無恥之尤。
這秀才姓孫,倒是有些氣節的,不肯應試竟在雞舍中藏了起來。
馬燦安撫了幾句,走到鎮中看著那奄奄一息,死狗一般吐白沫的千總,視線轉向東南方向,五十裡外,便是繁華富庶的成都府。
翌日,清晨。
成都府便是整個四川的中心,人口數十萬的一座大城。
日上三竿時城門大開,一隊流寇數百人出了城門,懶洋洋布置些路障收取厘金,城外數十川民低頭看著腳尖,挎著包袱行囊,人人噤若寒蟬也不敢四處張望。三十余人的隊伍中打頭的,竟是一個酸秀才。
城門處,竟還真的張貼著開科取士的榜文,引人發噱。
“各位軍爺請了,在下孫一悔,來應試的。”
路障後,一群流寇頗不耐道:“應試麽,五個大錢!”
那秀才似有些局促,乾瘦的身子一抖,便低著頭從袖中取出一串製錢,要從中仔細點出五枚。面前流寇看著黃璨璨碩大製錢,竟起了貪念,將路障搬開便按著刀,張開手過來搶,一吊錢,那也是很大一筆財富。
“撒手,你這酸丁好不曉事!”
一聲放肆的怒叫,又突兀的響起一聲慘叫,城門處大亂。
刀光一閃,一隻毛手落地鮮血噴射,那伸手搶錢的流寇捂著鮮血噴射的斷腕,驚天動地嚎叫起來。數十川民竟紛紛仍掉包袱,亮出雪亮戰刀,穿過路障便殘暴的左劈右砍,慘叫聲中滿臉是血的流寇紛紛嚎叫著倒下。
十余精兵眼中凶光一閃,將刀一擺,直楞楞往城門洞裡撲去。
噗嗤!
接連幾捧鮮血噴灑在城門洞裡,十余精兵做川民打扮的精兵,竟勢如破竹一路殺透了城門,刀下幾無一合之敵。
女子的尖叫聲,男人的嘶吼怒叫聲,在成都府西門響成一片。半刻鍾後,數名全身是血的使刀好手登上城門樓,刀光一閃,那看似狹窄極易折斷的戰刀,竟然將兩指粗的鐵索生生砍斷,又有一人持刀在控制吊橋的絞盤上,一通劈砍,徹底癱瘓了成都府西門的防禦設施,將刀一擺,竟又往城牆上驚恐大叫的流寇守兵撲過去。
刀光閃,數百守門流寇竟被十余遼兵,劈的連滾帶爬立刻就潰敗了。
城外,響起轟隆馬蹄聲,官道轉角處大批騎兵,呼嘯而來。
城門處,十余精兵將刀一收合力搬開路障,拖走屍體。
半刻鍾後,大隊輕騎轟隆著通過了城門洞。
清晨,靜謐的成都府大亂,兩千輕騎快速通過了城門洞,殺散了城牆上的數百守兵,轉眼間便徹底控制了西城門。城門處,兩千騎沿寬敞的街道快速深入,黑衣黑甲的騎兵攻勢如火,人手一杆雪亮馬刀,在馬背上輾轉騰挪,左劈右砍,見到手持兵器的流寇就殺,混亂,如瘟疫一般在城中蔓延。
成都府被流寇佔據之後,大肆劫掠,商業幾乎陷入癱瘓,街道上行人稀少。兩千輕騎入城,便沿街進攻,騎兵如水銀泄地一般無孔不入,見了路口就分兵,少則數十騎,多則上百騎迅速在城內展開兵力,沿街瘋狂砍殺,撲向成都府各個戰略要點。這般打法極是凶險,馬燦卻打的極是自信,在城中展開兵力務必在短時間內,將羅汝才以下一乾流寇首腦迅速擊殺,如此則群龍無首,攻戰成都只在反掌之間。
兩千輕騎,卻打出了千軍萬馬的效果,不多時,成都府大街上便盡是驍勇無敵的遼騎,雜亂的馬蹄聲中,馬燦親率五百輕騎,直取羅汝才霸佔的蜀王府,此人的行蹤倒是不難打探,這色中餓鬼將蜀王殺了,霸佔了蜀王府便霸佔了蜀王一乾妾妾,派兵在城中到處搜刮美人兒,夜夜笙歌,竟享受起大好人生了。
成都府大亂,很快陷入全城混戰,到處都是轟隆的馬蹄聲,成都百姓趴在門縫後,牆頭上,看著一隊隊黑衣黑甲的騎兵,揮舞著雪亮馬刀沿街來回砍殺,將一夥一夥試圖聚集的流寇殺散,人人都是心驚肉跳,官兵來了。不多時,竟變成了兩三騎官兵追著數十人砍,十幾騎就敢追著幾百人砍。
那黑衣黑甲的騎兵,兩三騎就敢追著一大群流寇猛砍,在馬背上流暢的翻滾,劈砍,實在太過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