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其手,也不知沿途官員撈了多少油水。
陝西境內的官道並不好走,年久失修,坑坑窪窪,讓頭回和友軍聯合作戰的馬城頭大,真是苦!
午後,中軍步騎到達郟縣,郟縣傳為張良故裡,於伏牛山北部余脈向豫東平原過渡地帶。北為神屋山,南為汝水,順著這條河川之地往西去百裡便是汝州,也算是咽喉要地。馬城和傅宗龍兩人到達郟縣,當地縣城早被夷為平地,四面的城牆殘缺不全,大部消失。
內中房屋也大多被毀去,留下滿街的殘磚斷瓦。這便是亂兵流寇的“傑作”,俗稱“鏟城”,陝西亂兵向來如此,每到一地,便焚蕩屠夷一空,各處城牆也盡數毀去,免得官兵再次佔據,他們攻打不便。
不但郟縣,其他縣境內被攻陷的幾座城池,到處清潔溜溜一片。沒有城牆保護,便是內中僥幸存有居民,也無法在這匪徒多如牛毛的時代生存,加上能搶的東西都被搶走了。所以當地除留下一些聽天由命的老弱外,能走的都走了,有些遁入山區,大部分則加入流寇的軍隊。不患貧而患不安,亂世之中,便是百姓想安於貧苦,努力耕種也不行,隻得這樣惡性循環下去。
不過馬城還是打算在這個殘破的縣城內扎營,放眼四周,到處一片光禿禿的。扎營在殘破的縣城內,總比扎營在野外之地要好。內中房屋雖然多半被毀,總有一些可以居住,對開原鐵騎來說,有那些殘破的城牆足夠防護大軍了,比傅知縣一路上搞出來的壕溝木柵要好。對縣城略為清理,掩埋內中一些殘留的屍體,清出水井,整理屋舍,理出可供大軍扎營的幾片地方。
傅知縣看著殘破的縣城號啕大哭,讓開原上下無不側目,不懂這位縣太爺為何悲從中來,哭的如此傷心。傅知縣卻大發善心,先是對縣城內殘留的一些老弱施粥賑濟,隨後附近幾個縣境內聞風而動,絡繹有災民來到,希望這支朝廷大軍給口粥吃。
一日夜後,聚在郟縣破損西門外的災民己經達到數千人,或許這災民的數目還將持續不斷擴大。望著那些烈日下曬的頭昏腦漲,臉上卻充滿渴望的災民,馬城也默然不語了,當地百姓只要有一口飯吃,就會對生活重燃希望,左右都是朝廷的糧食,不心疼。
幾根粗若兒臂的蠟燭下,馬城和傅宗龍,戚金並排坐在主座上,余者的將領坐於堂內的右下首,貴州兵的幾個千總、把總的,則坐於堂內的左下首。明以左為貴,馬城此舉,也是尊重傅知縣的意思,免的被人挑出錯來。
不過看馬城麾下開原眾將,個個身披精良的甲胄,裝備如此精良,銳氣隱隱逼人而來,反觀自己的部下,傅知縣內心是什麽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馬城沒有與流寇交過手,對他們的戰力戰術不是很了解,這方面,已和亂軍接戰過的傅知縣倒是很有發言權。
傅大人沉穩坐著,緩緩道:“賊之遍伍,大致伍長、什長、哨總、部總、掌旗、都尉為序,最擅伏擊,其左右埋伏,更番迭承,防不勝防”。
“作戰時賊陣五重,饑民處外,次步卒,次馬軍,又次驍騎,老營家口處內,若戰破其三重,驍騎殊死拚鬥。若是不敵,賊馬軍、驍騎、老營立時脫逃,他們精銳不失,轉戰別處,片刻又集兵數萬。”
“此些精賊,人人有馬,或跨馬二三匹,官兵不過馬三步七,追逐極難。若是追得緊,糧草不易,倏忽之間,賊老營精騎又至,官兵每每大敗。”
“賊擅用細作,或攜藥囊者蔡為醫卜,或緇流黃冠,或為乞丐戲術,觀各城虛實,或為饑民饑軍內應。他們盈千盈百,往來城中,不知是賊是兵。”
等他說完了,馬城才欣然道:“城西那數千災民,難保內中多流賊細作,須得嚴防。”
傅宗龍應是,馬城和戚金對看一眼,同時苦笑,這哪還是流民亂兵,這是精通戰陣的老賊呀,一般的戰法就是不與官兵硬碰硬,而是極善撤退誘敵,是遊擊戰的高手。這樣的作戰風格,擊潰其部容易,想殲滅卻難。因為略略見勢不妙,領頭的就帶著骨乾跑了。反正陝西各地處處塵煙,有骨乾輕易又可聚起一支人馬。
這些叛軍和建奴見仗時,一觸即潰,和官兵打起來卻花樣百出,智謀過人,簡直個個都是積年老將。更深體會到討寇是政治問題,而非軍事問題,除非大軍坐鎮陝西,又有大量糧米救濟,討平一個地方鞏固一個地方,否則流寇是剿不完,這火是救不過來的。
而叛軍又熟悉地形擅長打埋伏,卻是令人無奈了,開原鐵騎沒有與之作戰過,沒摸清他們底細戰術之前,還是慎重為好,穩扎穩打,決不能輕言冒進,等摸透了亂兵的戰術後,再找個機會,一次來一個狠的。
十多日後,陝西。
“看來流賊有在小屯等地設伏的意思。”
“嗯,步軍設伏在河的這邊,馬軍設伏在河那邊山地內,奶奶的,這流賊的奸詐不會差過建奴。”
此時說話的是開原騎兵隊官李板凳,開原鐵騎出動偵察時,向來不會單人獨往,最少都是五人一組。此時隨在李板凳身旁的,除了他外,同樣還有四人的打扮一樣,個個白色氈帽,外面是破舊的羊袍,與本地人打扮沒什麽區別。
當然,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們氈帽下隱現鐵盔寒光,各人衣內,還有精良的棉甲,內還有一副鎖子甲,裝備齊全。每人更有三匹高大的戰馬,馬的上面,各類乾糧輜重充足,可以讓這些偵騎在外面活動很久不需要補給。李板凳奉令出哨後,他一隊人馬己經四面八方散去,最遠到達河南,此時李板凳的身邊,便余下這四人,潛伏的,便在山地之上。
此地中間是河川,從這兩旁的山地到流河官道旁都不是很遠,特別以當地的小屯寨離官道更近,這周邊山地起伏,也方便設有伏兵。早在幾天前,李板凳在陝西南邊一帶活動時,便發現流寇的詭異動靜,數百數千的進入河川兩邊的山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