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人的硝煙味中,阿成台吉臉色鐵青,看著躺了一地正在呻吟的傷兵,一夜混戰,擠在半個草甸集的各部人馬傷亡慘重。明人如同耗子一般從各個角落鑽出來,亂打一氣,各部族一時不察吃了大虧,傷亡暫時無法統計,只看傷亡數量也知死亡過千,這才一個晚上就損失了一個千人隊。
進了城才知道這草甸集簡直就是個迷宮,彎彎繞繞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條岔路。
在一個大宅子外面停下來,阿成台吉臉色發青,宅子大門處躺滿了瓦剌人的屍體,死的奇形怪狀什麽樣的都有。這位土默特台吉看著一具仰面朝天的族人屍體,面門上鑲嵌著的一枚奇門暗器,嘴角直抽,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奇門蝴蝶鏢,江洋大盜麽,還有的屍體滿臉石灰粉,全都是下三濫的江湖手段。
堂堂瓦剌大軍,被一夥明人江洋大盜,殺的潰不成軍麽,阿成台吉看著呻吟中的傷兵,心中突然有些驚慌,想到了先輩在北京城遭遇的那場慘敗。當年兩萬草原騎兵進了北京城,金銀財寶沒搶到還惹了一身臊,兩萬騎兵鑽進北京城,連朵浪花也沒濺起來就灰溜溜的逃了。如今情形何其相似,這明人的花花腸子呀,太多了,真是防不勝防。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阿成下令退兵,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他也不傻還很精明,這草甸集什麽人都有,地形又狹窄複雜,極不適合騎兵作戰,騎兵到了狹窄的街道上全無用武之地,只能下馬當步卒用,還是戰鬥力孱弱的輕裝步卒,弓箭在城內又施展不開,這鬼地方,活脫脫一條黃泉路。
此時,麾下各部卻有了怨言,吵起來了,無非是有的部族搶的多,有的部族搶的少,分贓不均便吵嚷起來了。有些部族搶到了綢緞,茶磚,有些隻搶到了鍋碗瓢盆,搶到手的東西自然不可能吐出來,總不可能平均分配。
各部頭領當街吵成一團,阿成覺得腦仁疼,財帛動人心呀,幾個進城較晚沒搶到貨物的頭領,嚷著再搶幾條街道,總不能放著眼前的金山銀山空手回去吧。阿成也看著遠處的街道,直吞口水,這明人的大集市真是一座金山呀,前面一定還有更貴重的貨物。沒準還會有大筆藏銀,這麽大的集市必然是有大宗藏銀的,應是被明人提前搬走了。
此時,前面突然鬧騰了起來。
一些暴躁的族人已經不等命令,便大舉朝明人佔領的街道進發。阿成無奈隻得下令全軍下馬,沿街清剿那些耗子般的明人,吃了虧的瓦剌人學乖了,彎弓搭箭走路輕手輕腳,聽到動靜就放箭,仗著人多勢眾還真逮著幾個明人的傷兵,都是受了傷跑不掉的,連續清剿了兩條街道,人多勢眾的瓦剌大軍突然騷動起來。
前面一陣騷動混亂,發現糧倉了,阿成也是一面狂喜。在草甸集的中心,瓦剌兵發現了一溜十幾個沒有搬空的大糧倉,一袋袋米面搬了出來,讓阿成和一眾頭領欣喜若狂,顆粒飽滿的湖廣香米,雪一樣白的白面,讓瓦剌兵都瘋狂了。出兵打仗最怕斷了糧草,如今發現了大糧倉,人多勢眾的草原勇士還有什麽怕的。
聞訊趕來的白洪台吉,也欣喜道:“糧庫隻搬空了一半,明人走時定是極為慌張。”
阿成稍有些猶豫,還是決心搶光這座明人的大集市,糧食,對瓦剌人的誘惑太大了。二十萬瓦剌大軍雲集,後勤補給壓力是極大的,只靠隨軍攜帶的羊群吃不了多久,進關擄掠的人馬又被明人趕了回來,吃的便成了大問題,短時間內還可以支撐,時間久了必然出大亂子,二十萬騎兵大軍人吃馬嚼呢。
兩位台吉商量過後,決定繼續進兵,有了糧食,多死些人怕什麽。有了糧食就有人丁,明人一定是將最值錢的貨物都搬走了,前面一定有大糧倉,前面一定有大銀庫,每一個瓦剌兵都是這樣想的,殺光明人,搶光集市。城市重新喧囂起來,大舉進攻的瓦剌人放開手腳,沿著每一條街道發起大規模進攻。
遠處,房頂上。
白喚章放下千裡鏡,狂喜道:“成了,瓦剌人上當了!”
曹變蛟咧開大嘴笑道:“真上當了,好計策。”
兩人商量過後仍是白天躲藏,晚上趁黑天捅刀子,這方圓數十裡的草甸集有的是回旋余地,這三四萬瓦剌兵便算是拖住了。白天瓦剌兵殺氣騰騰沿街清剿,晚上明人趁夜下手捅刀子,草甸集陷入一場亂戰泥潭。
開原西北,草原。
兩支騎兵大軍在草原上展開大戰,酣戰三日兩軍都打出了火氣,同樣自詡天下無敵,騎兵追逐戰持續了三天,開原鐵騎抵達預設戰場,便返身來了一個反衝鋒。八旗兵早被這招打怕了,也很警覺,前鋒遭到反擊便打馬撤退,很快和大隊匯合快速壓上來,兩支騎兵軍便在科爾沁草原最東頭,決死一戰。
明軍鐵騎一萬兩千,建州八旗兩萬五千,展開了決定國運的騎兵決戰。建州八旗兵力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兩倍兵力,鑲黃旗,兩白旗精銳盡出,可見皇太極對此戰的重視,兩倍兵力連鑲黃旗都動用了,是抱有必勝之心的。開原鐵騎雖人數較少,可軍械,戰馬素質是佔了絕對上風的,此戰當在五五之數。
兩軍對峙,風起,肅殺。
明軍選定這處預設戰場,便是因為草原上風大,這個時節常年刮西北風,因此明軍是順風,八旗兵是逆風作戰。可不要小看了草原上的西北風,科爾沁草原上的風有多大,七八級的大風刮起來,一個壯漢頂著風走路都極困難,更不要提受風面積更大的騎兵。今日便是大風天,草原上的西北風凜冽,烏雲壓頂。
開原鐵騎背著風,在寬闊的草原上排開,日月軍旗被吹的獵獵做響。五裡外,頂風作戰的八旗兵睜不開眼睛,最要命風越來越大還夾著沙子刮過來,想睜開眼睛都極為困難。被白甲巴牙喇兵團團保護的中軍,大貝勒代善臉色鐵青,心知又被明人算計了,這地方擺明了是明人的陷阱。
烏雲蓋頂,狂風肆虐,夾雜著沙子鋪面而來,砸在盔甲上發出沙沙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