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華府邸。
二皇子是秘密來的,在這個時候,他只能隱秘地出宮。
在府邸待了半個時辰不到,二皇子就回宮了。
晉帝的寢殿,三皇子跪於床榻之前。
他的心中其實很複雜,但此時的身體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因為長年在宮外生活,他學到了很多,沉穩內斂也是其中之一。
晉帝的臉色很差,他終於還是繃不住了。
青雲軍拿下整個渭州郡,他急火攻心,身體狀況每日愈下。
感受到身體中的生命力一點點在流逝,晉帝非常難受,可是他無法修行,所以幼時就知道自己身體很一般,但是正值壯年的他,竟然有如此下場,是他沒想到的。
禦醫昨日問診,臉色極為難看,不停地讓晉帝保重龍體。
晉帝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到這個時候,有些事他反而看開了。
忽然,晉帝開始劇烈地咳嗽,他瘦了很多,以至於咳嗽起來時整個上半身都弓起來。
“父皇”。
三皇子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沒事。”
晉帝恢復之後,他的雙目已經沒了神采,道:
“你既然回了皇都,就該做好準備了。”
三皇子知道晉帝的意思,此次回皇都,晉帝準備把真正的夜鷹暗探全部交到他手中。
甚至,還有更多的東西。
可是,他內心並不想要,但望著晉帝,他似乎不忍。如果他現在告訴晉帝自己什麽都不想要,恐怕晉帝會更加生氣,加重病情。
雖然,他十二歲就已經離開皇都,但晉帝每年都會修書詢問他的情況,讓他覺得似乎這個父親也沒有那麽不關心他。
而且,他把自己送到蘭映關的身邊,與所有將官同住,為的就是培養和蘭家軍的感情。
自幼就在蘭家軍長大,讓三皇子深受蘭家軍所有人的喜愛和敬重。
但這次北魏大軍的侵襲,讓蘭家軍損失慘重。
作為兩大邊軍之一的蘭家軍,數量有三十萬,但是此次已經減員十萬人,只有二十萬蘭家軍依靠邙州郡天險固守,而此時的北魏軍也沒有再度南下,局勢暫時算穩定。
手裡有夜鷹暗探,還有蘭家軍以及禁軍的支持,三皇子立足皇都根本不是問題。
就算朝中多數官員都是二皇子一系,但掌握了關鍵資源,晉帝要讓三皇子繼承大統自然就會順暢的多。
“父皇……您……多保重身體。”
三皇子囁喏著,終究還是沒有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他。
“好了,你去見見你的母妃吧。”
晉帝擺手讓三皇子離去。
許久之後,老太監許傳海走了進來,晉帝雙目依舊沒有什麽神采。
“你說老三這孩子,到底怎麽樣?”
晉帝有些虛弱地道。
許傳海依舊是恭敬道:“奴才不敢妄自評價三皇子。”
晉帝的臉上難得浮起一絲微笑,道:
“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許傳海這才道:“宅心仁厚,必是仁君。”
晉帝斂去笑容,搖搖頭道:“仁義,並非好事。”
說完,晉帝有些凝重地道:“傳海,你務必好好輔佐這孩子。”
殿外,三皇子一路往外行去,在路上,二皇子迎面而來。
兩兄弟有六年多不見,但是一見面卻還是能認出來。
二皇子面帶微笑,道:“原來是三弟,多年未見,可安好。”
三皇子對這位二皇兄印象深刻,當年還未出宮時,這位二皇子就是個愛欺負人的主。
因為他的母親是皇后,所以在后宮中他的地位也是最高,經常夥同其他幾個皇子欺負自己。
時隔多年,兒時的嫌隙自然不算什麽,三皇子還禮,道:“兄長。”
二皇子笑了笑,拍著三皇子的肩膀道:“怎麽樣?見過父皇了?”
三皇子道:“是,方才已見過了。”
二皇子歎道:“三弟,看來父皇還是鍾愛於你,我在皇都這麽多年,也不是時常能見到他,但你剛回來他就召見你。”
三皇子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面色依舊未變,淡淡地道:“愚弟時隔多年歸來,父皇相見一面自然是人倫常情,若是父皇不召見,愚弟也需前來請安,以盡孝道。”
二皇子笑了笑,道:“難得三弟還有這份孝心,想必父皇應該極為高興吧。”
三皇子沒有思索便道:“這個等兄長見到父皇就知道了。”
“那麽愚弟先告退了。”
三皇子說完,便告退離去。
二皇子看著三皇子離去的背影,笑容逐漸消失。
他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之色,自語道:“幾年不見,倒是有點長進。”
他是來求見晉帝的,剛才想從三皇子那裡套出晉帝的情況,可是三皇子什麽都沒說,這讓他心中有點惱火,曾幾何時一個隨便欺負的小子,竟然想要和自己競爭帝位,這是何等的諷刺。
可關鍵在於,那個人這麽久都不見自己,三皇子一回來他就急著召見,莫非真的決定了?
等他走到晉帝寢殿門外,老太監許傳海已經站在外面,似乎專門是為等他。
還沒等二皇子說話,許傳海就見禮道:
“二殿下,聖上說了,此時不見任何人。”
二皇子知道多說無益,便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吃了閉門羹,但是外公尹華讓他每日都來,他也只能照做。
一個時辰後,三皇子告別了母妃,前往皇都外的驛館,那位母妃也並非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原本只是照顧晉帝的宮女,被晉帝寵幸生下他時難產而死,所以他才有不太好過的童年,也不喜歡住在皇宮。
驛館內,有一隊邊軍好手護送他來皇都,此時,這群兵卒見三皇子歸來,紛紛詢問情況。
三皇子答道:“恐怕不容樂觀。”
一個扮作男裝的女子道:“到底如何?”
這女子並非身形柔弱的姑娘,身高足有一米七,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
她就是蘭映關的女兒,蘭笑,和三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馬,蘭映關在心中雖然有些抗拒女兒和天家弟子走得近,但是似乎也沒有什麽辦法,而且三皇子也算是他看著長大,品性也極好,但是錯就錯在三皇子生在了天家。
而且,目前蘭家軍因為北魏大軍南侵被搞得焦頭爛額,所以蘭映關也無暇顧及三皇子被晉帝召回皇都,但他知道,晉帝急召三皇子回皇都,皇都這攤渾濁的水肯定會更加渾濁。
蘭笑有些焦急,道:“那到底怎麽辦?”
三皇子脫下外衣,坐下道:“父皇已經將我推在了前面,我是他的兒子,若是辜負他的期望,我卻總覺得對不起他。”
“但是,皇都這潭水實在是深不見底,其中有多少暗流,誰都說不清,我實在是不想應對這些。”
蘭笑知道他的意思,道:“那我們要不就回邙州郡。”
三皇子搖頭,道:“即使要回,也不是現在,父皇的病還很嚴重,身為人子,侍奉他是我應該也是必須做的。”
“即便之後有什麽事情,那也是之後的事情。”
這時,一個穿便裝的蘭家軍兵卒走了進來,匯報道:“三殿下,外邊有個自稱‘大人’的找您。”
三皇子揚了揚眉頭,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便摒退了其他人,隻讓蘭笑留在房中,去叫人把來人請進來。
只見外面行來一條消瘦的身影,這人身穿青色長袍,蓄著短須,約莫四旬左右。
“禁軍指揮使左屈拜見三殿下。”
來人正是天子禁軍的指揮使左屈,他對晉帝忠心耿耿,自然知道晉帝內心的想法,晉帝一旦薨逝,這位三殿下就是他的新主子。
三皇子道:“左將軍請起。”
左屈直奔主題道:“三殿下,聖上的意思,是讓末將把在外的十萬天子禁軍召回。”
三皇子道:“雖說你是指揮使,但是副指揮使不是尹華一系的嗎?他會否分兵不聽調遣?”
左屈道:“三殿下,那副指揮使王仲月前已在雲嵐死了。”
三皇子吃了一驚,道:“竟有此事?”
左屈道:“雲嵐的青雲軍風頭正盛,聽聞他們有舉世無雙的火器,擊敗了十萬大軍,聖上也是因為此事一病不起。”
蘭笑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道:“我知道了,之前我們在天星郡撿到過的報紙你還記不記得?”
三皇子似乎有些印象,道:“就是你讓我看的那個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他回憶起之前蘭笑拿著報紙來找他,但是他當時忙於其他的事情,事後也忘記了,便沒有看。
蘭笑道:“對,那個青雲軍在上面鼓吹自己的火器如何厲害,想不到竟是真的。”
三皇子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不知道,他們的火器和那北魏大軍相比,誰更厲害?”
蘭笑也知道北魏大軍的火器威力,不由皺了皺眉頭,這還真是一個不好說的問題。
如果青雲軍那張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那麽恐怕北魏的火器也比不上。
三皇子轉而道:“先不管這些,左將軍,既然父皇有令,你就先按照他的做。”
左屈應承後,便轉而離開,他來這裡是一件極度隱秘的事情,因為這是晉帝的意思,晉帝如果想要瞞住什麽,那麽在這個皇都之中能知道的人恐怕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