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磐烒是真著急了,如果不拿下湖口,那他的軍隊不僅不能順江而下,還有後路被斷的風險。
拿下湖口,他就可以從水路將自己的三十萬大軍直接開到應天城下,到時候應天城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可如果走陸路,不僅意味著他要有漫長的行軍路程,一路上還會有朝廷的官兵阻擊,拿下應天的難度瞬間加大,他將陷入極度的被動之中。
這是造反,不是郊遊,當然是越快越好。
第二天一早,叛軍就在湖口城下集結完畢,他們這次接到的是死命令,必須拿下湖口城,這兩天的作戰下來,叛軍的士氣明顯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們有了全新的戰術,他們有信心拿下湖口城!
官兵這邊也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他們知道,自己的援軍就在路上,最多三天,援軍就能感到,並且江南水師的援軍也在來的路上。
這個消息朱磐烒根本不知道!
楚寧站在城樓上,看著遠方的叛軍心裡有些納悶,怎麽今天的進攻還不開始,不過很快楚寧就知道答案了。
叛軍的隊伍突然向兩側分開,然後一大隊人從中間走了出來,不過他們隊形散亂,行動也很緩慢。
楚寧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舉起望遠鏡一看,一下呆住了。
那群向湖口趕來的不是叛軍,而是一大群普通的百姓!
這完全出乎楚寧的預料,在楚寧看來,這裡即將發生一場大戰,百姓們肯定會有多遠跑多遠,楚寧計算過,就算是一般的速度,這幾天下來,百姓們也應該逃出去幾十裡了。
如果快點走到話,說不定都已經逃出去上百裡了。
可他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百姓對故土的眷戀,他們雖然知道湖口將有一場大戰,但他們還是認為戰後不管是朝廷好,還是寧王,都不會對他們做什麽。
畢竟不管誰贏了,都需要百姓,不然賦稅、糧草從哪來,況且這裡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逃?能逃到哪去。在這他們是有家有業的人,逃到外地他們就成了和乞丐無異。
因此,絕大多數百姓,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遠遁,而是在湖口附近停下來,等待戰事的結束。
一開始,寧王也沒把這些百姓當回事,畢竟他是準備打江山,不是掃空一切的征服者。但是隨著攻城的不順利,朱磐烒急了,他也顧不上‘愛民’了。
雖然他之前也下達過屠城的命令,但是那是對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雜牌軍,他自己心裡清楚,成了除了軍隊,一個百姓都沒有。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時間太緊迫了,他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想的是朱棣當年也沒顧忌什麽百姓,不一樣做了天下,自己不過是重走一邊朱棣的老路罷了。
等他登基之後,這些都是可以春秋筆法一帶而過,甚至可以美化的。何況,他這麽一做,難題就丟給了楚寧,如果楚寧繼續閉門不出,或者對城下進行無差別打擊。
那屠戮百姓的罪名就落在了楚寧的頭上,如果楚寧顧忌百姓,那他除了巷戰就是開成決戰兩條路了。
一大群百姓在叛軍的驅趕下,朝著湖口城走來,稍微走慢一點,就會被叛軍無情鞭打或者直接砍殺。
城上的將士牙都快咬碎了!
雖然這些將士大部分是北方人,但是新軍在成軍第一天開始,就被灌輸百姓是他們保護的對象,哪怕是付出生命都要在所不惜。
所以城上的將士們對叛軍的所作所為痛恨到了極點,他們齊刷刷看向楚寧,似乎在等待主帥的決定!
“師公!”朱見深也是一樣,跟楚寧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對百姓有著很深的眷顧,楚寧曾經不止一次告訴他,百姓才是他們的根本。
沒了百姓,什麽皇帝,什麽侯爺,狗屁不是,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果真是讓楚寧進退兩難。
“慌什麽,炮彈帶走,帶不走的火炮全都銷毀,全軍撤回城池,準備巷戰!”楚寧風輕雲淡地說道。
不過不管是朱見深還是將士們,大家都知道,這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失去城牆,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最大的依靠,雖然在開戰之初,他們就制定了巷戰的計劃。
但那是在城牆無法守住的情況下,最後的選擇。
況且,現在整個很快城上,大大小小的火炮有六七十門,銷毀火炮,這就意味著楚寧不打算給敵人剩下什麽,甚至做好了最後戰死的準備。
不然,火炮被叛軍繳獲,沒有彈藥,那也只是一堆廢鐵而已,根本沒必要毀掉,但是楚寧的命令是銷毀火炮,這就是要做最後的一戰。
甚至楚寧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不過,楚寧這道命令一下,官兵的士氣提高到了頂點。
他們主帥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們的主帥曾經跟他們說過,百姓是他們的根基,可誰也不會想到,這麽快楚寧就要面對這麽殘酷的現實。
可楚寧沒有絲毫猶豫,風輕雲淡的好像在下達一個很普通的命令一樣。
要知道,那些要毀掉的火炮,尤其是重炮,造價是非常大的,一門大型火炮的造價接近五千兩。
況且,按照巷戰的計劃,這些火炮只有極少數的便攜式虎蹲炮,剩下的全都在銷毀之列!
這一下就是幾十上百萬兩的銀子沒了!
這不是小事,幾十上百萬兩的軍用物資,而且還是火炮這種最高的機密,被一下銷毀掉,是要被內閣和禦史台問責的!
可楚寧沒有猶豫,他是真的做到了把百姓放在第一位,這讓全城的將士從心底佩服自己的主帥。
畢竟這些將士之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城下的百姓雖然不是他親人,但是誰能保證相似的場景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楚寧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後整個湖口城的將士們,都悄悄松了一口氣。
“早讓你走,你不走,現在要交代到這了。”楚寧一臉愛憐地看著朱見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