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乎童貫會如此驚訝。

  作為大宋最高軍事機構樞密院的最高長官，他對凌州曾頭市的情況，可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這曾頭市，雖說公開言明效忠朝廷，但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地方割據勢力。

  曾經，他收到情報，說曾頭市之中有大量金國兵士潛伏其中，遂派細作潛入其中，不料最終給發現而暴露。

  後來，他又利用曾頭市周邊效忠朝廷的勢力，許以封官鬻爵等種種好處，煽動他們攻打曾頭市，可惜，曾頭市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最終全部铩羽而歸。

  本來，他欲派重兵圍剿，但後來梁山水泊的武大勢力越來越大，遂不得不擱置。

  如今，梁山武大上表奏折，想要攻打曾頭市，可謂正中他下懷。

  這時，以太師蔡京為首的群臣也紛紛湊了過來，見奏折之上果然寫的是梁山武大欲攻打曾頭市一事，一時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這武駙馬還真是言而無信，剛與咱們簽訂了罷兵言和的協議，這會兒又開始大興刀兵了。”

  “魏大人所言極是。人生在世，如何能言而有信？”

  “不錯，根據咱們與他們簽訂的協議，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嚴禁他們的兵馬出梁山，這會兒倒好，他們竟然又想違反協議出兵，真是反覆無常。”

  ……

  聽著下面眾文臣武將嘀嘀咕咕的，龍椅上的徽宗趙佶一臉頗為無奈，甚至頗有些不耐煩。

  旁邊的貼身大太監善於察言觀色，急忙乾咳一聲：“肅靜——”

  下面的眾文武群臣這才醒悟過來，個個噤聲。

  徽宗趙佶這才臉色好看了一些，對童貫道：“童愛卿，你且說說，這封奏折，朕是批，還是不批？”

  童貫知天子喜怒無常，在沒有弄清楚他的想法之前，哪敢隨便置喙?遂耍滑頭地問道：“不知陛下意思如何？”

  “以朕的意思，自然是不批。”徽宗趙佶重重一哼，“朕乃大宋天子，如今那武大已歸順朝廷，朕沒讓他來京師解甲歸田，反而讓他坐擁濟州這一州之地，他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竟然還妄想著動刀兵擴大地盤，朕豈能叫他稱心如意？”

  聞言，童貫已清楚了徽宗的意思，哪敢再勸說？遂道：“既然陛下不同意，那這奏折不批複也可。縱然武駙馬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韙出兵攻打曾頭市，只怕在天下人眼裡，此人不守尊卑，以下犯上，民心盡失。”

  “有道理。”徽宗趙佶龍顏大悅，當即讓小黃門將這奏折直接打回，交給送奏折之人。

  不料，那小黃門回來時，吞吞吐吐道：“陛下，那送奏折之人說要入朝覲見陛下，還說陛下若是不允，陛下會……會後悔的……”

  “朕會後悔？”

  徽宗趙佶怒極大笑，“真是荒唐，朕有什麽好後悔的？難不成那武大還敢妄動刀兵不成？他就不怕全天下人口誅筆伐麽？朕觀那武大，是個頗為愛惜羽毛之人，他斷然不會乾這種蠢事。去，回絕了那人。”

  話音剛落，太師蔡京忽道：“陛下，且慢，老臣有話要說。”

  “蔡愛卿，但說無妨。”

  “陛下，以老臣之見，這武大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萬一真乾出甚麽荒唐事來，咱們可是不好應付，不若先聽聽那送奏折之人的話語，再作計較如何？”蔡京道。

  徽宗趙佶想了想，覺得在理，道：“也罷，就聽蔡愛卿的。”

  隨後，他衝小黃門道：“宣此人入朝覲見。”

  “是，陛下。”

  小黃門這才去了。

  不多時，一個身著梁山軍特有軍服的尉官，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拜見大宋皇帝陛下。”那尉官躬身道。

  見他一個小小的名不經傳的人物，見了皇帝竟然不行跪拜之禮，當場便有一些文武大臣呵斥起來，但那尉官根本不予理睬。

  徽宗趙佶此時其實也震怒異常，以往吳用來朝見自己，不行跪拜之禮也就罷了，如今，區區一個無名小卒，竟也敢如此囂張。

  不過，徽宗趙佶最終還是忍了下來，臉色陰沉地道：“方才你在殿外大放厥詞，說朕若不同意你們梁山軍出兵征討曾頭市的話，朕會後悔，果有此言乎？”

  “不錯，陛下。”那尉官重重點頭，“不但會後悔，而且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什麽？”徽宗趙佶勃然大怒，但馬上，他又硬生生地強忍了下來，“說說理由。”

  “大宋皇帝陛下，我出發之前，我家大頭領跟我說了，若是朝廷不同意我們出兵的話，沒關系，我們不出兵就是，不過，一旦將來我們梁山軍生產出更多的新式武器，我們可就不止賣給朝廷一家了。”

  此言一出，上至徽宗趙佶，下至以蔡京、童貫為首的文武群臣，無不色變。

  他們沒有一個是傻瓜，又豈能聽不出其弦外之音？

  徽宗趙佶當即失聲道：“不止賣給朝廷一家？這什麽意思？難不成還要賣給別家？”

  “大宋皇帝陛下所言極是，自然是可以賣給別家，比如北邊的遼國，西邊的西夏，還有東北邊的金國。我家大頭領說過，咱們與大宋朝廷簽訂的協議，並沒有涉及軍火貿易，我們自然有自主權。”那尉官早已將殿內君臣的神色瞧在眼裡，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聞言，徽宗趙佶和蔡京、童貫等君臣的臉色再次一變。

  尤其是徽宗趙佶，氣得肺都快炸了，心裡直罵：好個奸詐的武大！

  從梁山空運來京師的武器裝備，他都親自視察檢驗過了，的確都是製造精良又先進的武器，像擲彈筒和迫擊炮，射擊精準，小巧又輕便，規格也統一，十分容易攜帶，以大宋目前的鍛鐵工藝，根本就製造不出來。

  一旦梁山軍將這些新式武器裝備賣給敵國，那大宋還如何是對手？
  更何況，近來，他已暗中調撥人馬，準備借助飛艇，遠赴西夏轟炸皇宮，逞逞威風，若是武大將飛艇也賣給西夏，那自己的皇宮只怕……

  他不敢想下去了。

  這時，那尉官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再次開口道：“大宋皇帝陛下，實不相瞞，那曾頭市乃是金國密探窩，此番我梁山軍征討，也並非全然是報仇雪恨，也是替陛下清除金國安插在大宋境內的暗樁，於大宋於我們都有好處，還請陛下允準我梁山軍出征。”

  說完，他拱手拜了起來。

  事到如今，徽宗趙佶還能說什麽？
  既然有了下的台階，他也不好再堅持了，狠狠地咬牙道：“既是恁地，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