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士孫瑞是老臣,歲數大了身子骨弱了些。
劉協刻意讓吉平給他弄了一把舒適的長椅。
“大司農就在這裡等著朕回來。”
“要是渴了餓了,就吩咐門外守衛把朕的吃食和熱茶送上來。”
“那可都是朕平日裡的飲食,就算是獎勵你這幾天的勞苦了。”
放下話,劉協便帶著吉平快步出了宮門。
士孫瑞看著漸漸遠去的天子背影,拱手行禮。
“老臣,謝陛下恩典!”
回想起當初董卓霸京師時,天子的暗弱與畏縮。
曾經在董卓面前的唯唯諾諾,和如今這般的殺伐決斷,簡直判若兩人。
士孫瑞如今已入古稀之年。
卻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少年天子。
“陛下~”
“天牢是晦暗之地,陛下乃九五之尊,怎可親自前往。”
“臣去把賈詡提來審問便是!”
吉平一邊小心翼翼地捧著土改規劃和稅法令兩大卷紙張緊跟在劉協的龍攆之後。
一邊壯著膽子勸諫。
“少廢話!”
“朕是天子,哪裡去不得?”
吉平知道再勸諫也是白費口舌。
整不好還會惹得陛下怒斥。
便索性不再說話。
此時的賈詡盤坐在大牢內,眼睛盯著面前的牆壁無奈苦笑。
自從被陛下莫名其妙地關進來之後。
沒有打也沒有罵。
甚至連審問的流程都沒有。
一日三餐有酒有肉。
可是真正讓賈詡崩潰的是.
接連幾天下來。
沒有任何人回應過自己一句話。
獄卒來給自己送飯,都是一隻手捂著嘴。
放下飯菜轉身就走。
任憑自己如何詢問,就是一言不發。
這幾天賈詡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孩子,為何會突然令自己感到脊背發涼呢?
即便是貴為當今天子,那也終究是個孩子。
被關進大牢,在外人眼中,或許是自己當眾說了陛下有暴君的狠毒。
也或許是因為自己把陛下的土地改革規劃說得太多。
無論是哪一種緣由,賈詡都不會感到驚愕。
但真正令賈詡感到渾身發冷的是。
他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也許這兩個緣由都不是。
可能真的如陛下最後的那句話一樣。
沒有理由,恰恰就是理由!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這樣。
那這個皇帝哪裡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分明就是個活了千年的妖孽!
吱呀~
正當賈詡越想越覺得心驚膽寒之時。
緊閉的牢門突然被人打開。
劉協一身嶄新的龍袍赫然出現在賈詡面前。
賈詡心頭一驚,已然明了。
看來,自己沒有想錯。
“罪臣賈詡,拜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天子聖駕,怎可踏足天牢?”
劉協冷冷地瞥了一眼賈詡,並未搭話。
走上前,圍著不足十平米的牢房轉了一圈。
這所謂的大牢,和劉協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相比之下,和自己前一世在電視上看到的根本就是兩回事。
由於自己刻意吩咐吉平來傳了旨意特殊照顧。
眼前的賈詡,除了稍稍有些邋遢之外。
倒也與前幾日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想來自己還是來得早了些。
“起來吧!”
“人跪著,心站著,朕不需要!”
“朕倒是更希望你人站著,心跪在朕的面前。”
賈詡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劉協不屑地冷哼一聲。
“你自恃懷有經天緯地之才,可以將世人玩弄於陽謀。”
“而朕或許也不過是眼中一個號稱天子的世人罷了。”
賈詡猛然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皇帝。
那張略顯稚嫩的臉,與他冰冷的目光格格不入。
自己從歸於董卓麾下,便從未有人看破過自己的心思。
即便是董卓死後。
周旋於李傕郭汜等五大軍閥之間,也依舊是遊刃有余。
可陛下短短的幾句話,卻字字直插心臟。
“當初你以代筆為由,為李傕等人寫的奏章。”
“念你為朕收服西涼軍立下大功,朕不殺你。”
劉協說著,伸手從吉平懷中接過兩卷紙張丟到賈詡面前。
“這是朕的三公九卿歷時四天羅列的土改規劃和新的稅法令。”
“你看一下,還有什麽地方不妥。”
“如果這兩項任務朕要是當初交給你的話,多久可以完成?”
賈詡聞言,連忙抓起紙張展開。
目光飛速掃過上面密密麻麻寫滿的文字。
不過短短幾分鍾。
賈詡便緩緩將紙張重新卷好。
“回稟陛下,土改規劃完整,新稅法令得當。”
“如果是罪臣來做,恐怕也需要四天才能完成。”
劉協一聽到賈詡這番話,頓時大怒。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跟我在這裝孫子。
“以為自己幫朕收服了李傕郭汜所部西涼軍,你就很了不起了是麽?”
“早在你上奏之前,朕便以血詔授予了段煨大司馬一職。”
“那時的張濟和樊稠,只怕是還沒接到董卓被朕誅殺的消息吧?”
“以稱病沒來接駕,想著朕會親自去請你。”
“沒等來朕,就按捺不住跑到晚朝上去一鳴驚人。”
“仗著自己的才能有恃無恐。”
“你覺得這世上沒有能令你臣服之人,是麽?”
“朕可以告訴你,這天下,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朕的眼睛。”
“你想與這亂世明哲保身,那朕就關你一輩子,絕不殺你!”
“你引以為傲的東西,在朕的眼裡,屁都不是!”
呼~呼~
賈詡瞬間呆愣。
本以為自己可以看透所有人。
卻不知自己竟然早已經被眼前的天子看透。
而自己引以為傲的謀略,竟然不過是為天子收服西涼軍錦上添花而已。
如果早在自己為李傕等人代筆奏章之前,
陛下的血詔就已經送到了段煨手中的話。
那個時候的張濟和樊稠,還遠在長安外圍鎮守。
的確還沒有接到董卓被皇帝親手誅殺的消息。
以段煨的當時的駐軍所在地。
即便自己什麽都不做,任由李傕郭汜等人揮師洛陽。
也斷然翻不起什麽浪花。
段煨雖算不得用兵之奇才。
但李傕郭汜那等貨色,絕對不可能是段煨的對手。
而張濟樊稠之輩,恐怕連揮師洛陽拚死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便會聞風而降。
說到底,有了自己的周旋,無外乎免去了一場廝殺罷了。
只要段煨無異心,收服西涼兵馬,
早在陛下寫下血詔的那一刻.
便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