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頭草泥馬,從曹操心頭呼嘯而過。
曹操終於知道了,啥是樂極生悲。
自己這半輩子,捏的全是軟柿子。
第一次啃硬骨頭,就他娘的崩碎了後槽牙。
自己與那小皇帝劉協,獵人與獵物的角色,瞬間互換。
曹操總算是能夠體會到,這幾天,劉協的內心到底是經歷了多少煎熬。
自己身邊尚有數萬大軍護衛,曹操都感覺前列腺有點不太聽使喚。
那劉協孤身一人,被十幾萬大軍圍困在方圓不過十余裡的密林內。
竟然毫無畏懼。
到底是何等的心智,方能如此呢?
曹操不得不將那個,本以為只會耍些不入流的低俗手段的少年,在心底重新定位。
自己還大言不慚地要磨其心,斷其志。
可笑至極,當真是可笑至極!
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不知道怎麽嘚瑟好了!
本以為氣質這一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可不曾想,兜兜轉轉,走過最長的路,依舊還是他劉協的套路。
被戰馬踩斷的手臂,時不時傳來陣陣劇痛。
無時無刻不在撥弄著曹操那顆被冷汗浸透的雄心。
傷害不高,可侮辱性卻極強。
早在戰馬疾馳之初,曹操其實聽到了徐晃最後的呐喊。
可手臂被踩斷,想要從懷中取出金旗令箭。勢必要耽擱些時間。
面對深陷絕境,曹操自認為沒有他劉協那般剛毅的心智。
雖然明知道沒有金旗令箭的指揮,三軍勢必會陣腳大亂。
可十幾萬大軍在曹操眼中,遠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只要自己可以殺出重圍。
犧牲多少兵馬都值得。
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從劉協肩頭傳來。
劇痛,將劉協從昏迷之中漸漸喚醒。
緩緩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肩頭包扎嚴緊的繃帶。
一股刺鼻的藥味傳來,熏得劉協有些隱隱作嘔。
從繃帶打結的得當的手法來看,這絕不是出自孫尚香之手。
傷口是包扎得當了,可眼前,卻再也沒有了孫尚香那雙關切的目光。
劉協心頭一驚,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立刻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目光環顧四周,偌大的營帳之內,除了自己,再無他人。
四根蠟燭,將營帳內照得如白晝一般透亮。
可劉協卻始終感覺少了點什麽。
心裡總是有種揮之不去的昏暗。
“來人!”
隨著劉協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
營帳外頓時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臣趙雲,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臣高順,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臣張飛,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臣法正,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呼呼啦啦衝進來一群人,不由分說,跪地便拜。
口中念念有詞地請罪。
從四人自責的目光之中,劉協可以感受到臣子的擔憂。
可眼下,劉協想看到的,卻並不是這些。
“她呢?”
額.
“陛下,大司馬他”
劉協的話剛一出口。
跪在地上負荊請罪的張飛,立刻搶先一步開口回稟。
可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法正揮手打斷。
張飛很是不悅地轉過頭,瞪著一雙牛眼怒斥道,
“老法,你拉俺幹啥?”
“陛下問大司馬去哪裡,俺如實回稟怎麽啦?”
法正一臉無奈地白了張飛一眼。
目光之中,滿是同情和鄙視。
直男分兩種,一種是鋼鐵直男,另一種就是你張飛了!
沒有理會張飛的怒斥,法正隨即起身,快步走到床榻前。
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雙手遞到劉協面前。
“陛下,這是孫姑娘臨行之前,囑托臣轉交給陛下的。”
聽到法正的話,劉協的心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伸出手,接過匕首。
劉協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拿匕首當臨別贈禮留念,這種事,也就她孫尚香乾得出來。
對於這把匕首,劉協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天夜,孫尚香就是用這把匕首插在身旁,提醒著自己老實點,別亂來。
現在既然把匕首給自己留下當做紀念。
這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麽呢?
一抹無奈地苦笑劃過臉頰。
“她什麽時候走的?”
劉協一邊輕撫著手中的“禮物”,一邊輕聲問道。
“三天前。”
“大司馬段煨親率輕騎兵護送,請陛下放心。”
法正的聲音不大不小,劉協的話一出口。
法正便毫無縫隙的銜接。
似乎自己想要問什麽,這貨都知道。
難怪世人常說他法正,是劉備的貼心鐵磁兒。
情商如此,的確暖心。
等等
三天?
劉協一臉懵逼地抬起頭,看著法正。
目光之中,說不盡的難以置信。
“朕昏睡了三天?”
法正不緊不慢地伸出一隻手掌晃了晃。
“陛下,您整整昏迷了五天。”
“孫姑娘寸步不離地守了您兩天,直到華佗神醫再三保證,陛下絕無性命之憂。”
“她才動身離去。”
聽到法正的話,劉協總算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相比之前,聽說自己昏迷了三天而震驚不已。
這會兒,劉協關注的,卻已經不再是自己到底昏迷了幾天。
三天也好,五天也罷。
重要麽?
可就連劉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在意的,到底是什麽。
是劫後余生的喜悅?
好像不是!
是同生共死的情分?
好像也不是.!
五天,對於劉協來說,短暫又漫長。
似乎昏倒在孫尚香懷中,就是劉協這五天來僅存的一絲記憶。
而昏迷前最後在孫尚香耳邊囑托的話,猶在耳邊。
直到想到這裡,劉協這才終於想起了那個把自己逼入絕境的三孫子。
曹操!
“曹操呢?”
“朕說了,要摘他掉他扁桃體。”
“你們不會是讓他跑了吧?”
眾將聞言,一個個頓時耷拉著腦袋,不敢應聲。
就連剛剛還在身邊侃侃而談的法正,聽到天子的話。
立刻嚇得向後退出幾步,跪地叩拜。
劉協見狀,也瞬間明白了。
不用問,一定是沒逮到那孫子。
也難怪,誰讓他曹操是歷史上跑得最快的人呢。
不過,也無妨。
一抹陰森的冷笑從劉協嘴角一閃而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方丈!